抹香鯨號在處女島的海灘上擱淺,劉岩放下軟梯,拋下船錨,將其固定在一塊巨岩之上,帶著孩子們下了船。左手牽著孝琳,右手牽著湯姆,他們踩在沙灘上,海水浸濕了他們的鞋子。劉岩引著孩子們登上了處女島。
他們走過一處闊葉林,碰見幾個老婦,發飾奇特,她們用粗布裹著自己的頭發,皮膚黝黑,顯然是混血種人,而且是混過好幾次,劉岩推測。她們推著嬰兒車,裏麵是自己的嬰兒,“Dad!她的脖子好長?”湯姆提醒劉岩。
劉岩瞪了他一眼,提醒他注意尊重別人。
孝琳則伸著脖子看人家的小孩。
“嘻嘻!”孝琳向旁邊的老婦致意,老婦回以誇張的笑容,劉岩隨即也向她點點頭。
他們經過一條田間小路,一隻野兔子突然蹦出來,擋在了路中央。湯姆兩眼發亮,甩開劉岩的手,就撲了過去,結果兔子沒追上,他卻吃了不少苦頭。
十年前處女島的居民並不多,可是現在,劉岩不得不佩服她,處女島越來越有生機了,當然劉岩指的是——人氣。相比之下,劉岩的烈火島,卻更顯孤獨。
他們到了路的盡頭,一處白色莊園赫然映入他們眼簾。
“走!我們進去!”劉岩拉著兩個孩子的手,這裏的景象有些熟悉,和十年前變化不大,劉岩心裏告訴自己。
花香四溢,鳥鳴水流,花花草草到處都是,他們放慢了腳步。
“好美啊!爹地!”一進莊園大門,孝琳早甩開父親的束縛,自己隨意參觀,蹲下來嗅著花香,欣賞著莊園美景。湯姆則顯得有些拘謹,他的黑或許能證明他受的苦,或許這可以解釋他此刻的恐懼,對美麗的白色莊園的恐懼。
劉岩讓他去照看妹妹,他不情願地脫開父親的手,去園中尋找孝琳。劉岩則獨自沿著熟悉的小徑行進,撫摸著婆娑的樹葉,就像在翻動泛黃的舊書頁。
駐足在那棵海棠樹下,海棠花隨風飄落。
“你終於還是來見我了!”一位婦人不知何時已站到劉岩的身後,而聲音卻是那麼熟悉。
她激起了劉岩心中的恨意。十年了,最終還是劉岩先妥協了,但這並非他的本意。
“你……一點都沒變……”劉岩背對著她,盯著漫天飄零的海棠花,冷冷地說。
“你怕我!哈哈哈哈!”她嘲笑似的發出滄然的笑聲。
“這麼多年了,你還沒忘了她?”她言語中有些委屈和傷感,甚至哀求。
“我告訴過你多少次,她是我的姐姐,我沒有想害她。”她仍在辯解。
“但是她確實因你而死,並且死在了你的槍下。”劉岩閉上眼睛,往事的一幕幕情景,又重現腦海,這是他多年來一直耿耿於懷的,他不能放下,他放不下。
“她不愛你!”她淡淡地說,“她隻愛李雲明,而你不是李雲明,你是劉岩,所以……她不愛你……不愛你的……”
她帶著一絲嘲弄,但情緒卻有些激動。她以為自己承受著莫大的委屈,而她的姐姐,卻死了。
“哼!我不否認,但你別忘了,我心裏自始至終隻有‘一個人’!”劉岩未道出他多年未曾使用的“愛”的字眼,但他感到一股暖流在他的淚腺裏湧動,隨時準備噴薄而出。
“一個男人,即使承受了再大的痛苦,也不應該表現在臉上。”劉岩需要忍耐,就像當初在特戰連初次受訓時,趙剛剛政委說得那樣。劉岩深以為然。
“但是……我愛你……我愛你……”她沒有沉默太久,有些憂傷,而劉岩則心中微微一怔,但不足以做到振聾發聵,醍醐灌頂之效。因為他心裏容不下第二個女人。
劉岩沉默了。她正在哭泣。女人的眼淚,不得不說,是這世上除反物質武器以外,最大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了。
“詩無邪!請你……請你不要再哭了……”劉岩轉過身,女人的眼淚使他心軟,可惜她是詩無邪,而不是她的姐姐詩無暇。
無暇已經死了,死在了無邪的槍下。從此,劉岩的心……也死了……
“岩!你終於肯麵對我了。”她止住了哭泣,拿紙巾擦拭著自己通紅的眼睛。
“你老了!”她語氣裏帶著些許憐惜,但是劉岩不需要這種憐惜。
他隻需要他的烈火島。一座孤島。
她其實略顯憔悴,不過她仍舊如少女般年輕,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痕跡。她的聲音像她的姐姐一樣動聽。她和她的姐姐一樣,都是美人。劉岩即使恨意高漲,也並不否認她的美貌和豐腴的體態。
“你卻一點沒變。”劉岩本想說,“你卻是和從前一樣美。”可心裏想的,說出來就變了味道。
她笑了。有些像孝琳,但更像孝琳的母親,像詩無暇;詩無邪和詩無暇,她們本就是孿生姐妹啊!劉岩不能忽略這一點。
“你十年都不曾來看我,今天卻又想起來看我!莫非你有事求我?不要說NO!”她是聰明女人,可太聰明了。
“NO!”劉岩心裏說道。
“女人太聰明不好,我應該學笨一點。”這話是詩無暇說的,劉岩仍舊記得。
“是的!朝我撒氣吧!”氣氛不再像剛才那樣僵硬了,劉岩能感受她對於自己,對於他的到訪,是多麼意外和歡迎。但劉岩卻必須克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