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依然回到水寰宮,天色已晚。
月籠寒天,水映星辰,天水一色,宛若凝黛。
她沿著湖岸一路走,水月閣遙遙在望,縹緲如仙境。
整個水寰宮,除了她的住處和水月閣,再無一處完好。
這,算不算他的心意?
原來……她愛得痛,他又何嚐不是?
但如今,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水姑娘,服藥吧。”
她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在水月閣裏,麵前站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聽聲音就已知道,他就是那日在屋外被稱為“柏老”的大夫。
“柏老怎會知道我在這裏?”水依然緩緩起身,對他微笑。
“水姑娘進了水寰宮,就有人來通知老朽了。吃藥吧。”
“這是什麼藥?”她伸手接過來,立刻聞到一股清香。
“能治姑娘內傷的藥。”
“多謝。”她毫不遲疑,張口吞下,又道,“晏樓主呢?”
“老朽方才接到消息,樓主已在回來的路上,少時便到。”
“能不能請柏老告訴他,我在這裏等他?”
柏老若有深意地一笑:“怕是水姑娘不說,他也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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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軟風香枝。不遠處幾點花影,嫋嫋婷婷。
水依然倚在水月閣窗前,一壺香茶,自斟自飲。
水,是極寒天梅花瓣上的雪。茶,是開春第一季的明前龍井。
細微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接著,便出現一抹素白。
輕簾薄紗層層疊疊,如飛煙,在夜色中一重一重蕩漾開去。
他沒有戴麵具,長長的頭發用一條發帶鬆鬆地係住,垂在胸前,一身雪白長衫,幾乎與月色融為一體。
“秋塵,來。”她微微一笑,衝他招手。
他仿佛怔了怔,慢慢走進去,坐在她身旁。
她挪過一個杯子,替他倒了茶,送到眼前。
他看了她一眼,接過,一口一口喝下去。
她看著他喝完,勾唇一笑:“喜歡麼?”
他點點頭,低眉淡笑。月光灑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潔白如霜華。
自那日離開疊翠穀後,他們一直沒有如此平和地說過話。當初相攜遊洛陽允州的日子,仿佛已經很遙遠很遙遠。
她怔怔地望著那一雙眼,一時忘了呼吸。
為何直到現在才發現,這一雙眸注滿了溫柔時,像極了他。
而那個時候,隻為簫飛雨,如今,卻是為她。
隻是這樣,就夠了。
讓她知道他在意的人是她,就夠了……
縱然從此無法留在他身邊,但,她畢竟曾得到過他的心,不是麼?
他已不是原來的南宮踏月,而是仿佛經曆輪回,重新回來的、隻是為她而存在的晏秋塵。
記得曾經問過他,若沒有飛雨,他會不會愛上她。
那個時候,他仰望天際,輕輕地說,若沒有飛雨,這世上也就沒有南宮踏月。
輾轉往複一大圈,竟然又回到了原點,卻讓她先遇到了他。
這個時候,他們之間,沒有飛雨。
她忽然輕輕笑起來。
她已經得到了答案——隻是這樣,就夠了。
“怎麼了?”他輕輕問道。
水依然笑著微微搖頭,垂下眼,靠入他懷中:“秋塵,今夜的月色很美,是麼?”
“嗯。”他看看窗外,點頭輕應,沒有退開,反而放下杯子,抬手擁住她:“冷麼?”
“不冷。這樣,很好……”
“對不起……”他忽然道。
“不要說對不起。”她將他的手拉過來,雙手握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再怪你,怨你。”
“主上告訴你了,我沒有過去的記憶。”
“嗯。”
“我的記憶,隻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