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奇喜歡當老大。他跟我們說過,他以前住的地方有很高的牆,屋子後麵就有不少可以跳來跳去的地方。噢,我以前住的地方,那裏的牆也很高。於是我跟他們說起來,那些牆很高,在上麵走的時候得小心保持著平衡,就好像走鋼絲一樣。想象著有一根鋼絲,你在上麵走著,這根鋼絲在房屋間穿過,鋼絲連接著你家的後窗,你在家裏就能走到鋼絲上,在上麵走來走去,還腳不沾地,所有人都在下麵看著你。

你能想象一個女孩子去爬什麼東西嗎?女孩子穿著裙子是絕對不會去爬什麼的,因為那樣男孩子就能從下麵看上去。就算她要爬,也隻能是一隻手,另一隻手得按著裙子,以防被吹起來。否則,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她穿什麼內褲了,因為她的腿踩在高的地方,別人在下麵一抬頭就能看見,很多男生也很樂意去抬頭的。所以,女孩子在學校是很期望能穿褲子的,可學校不會允許的,因為女生的校服就是裙子,所以她們就不得不穿著那些裙子上學。風一吹,那些裙子就揚起來,這個時候,周圍的人都會哈哈大笑。

上課鈴還沒響。波奇開始把球踢向女孩們那邊。有一次,球打在了露絲·格林德雷身上,這下可惹火了那幫女孩子,她們朝波奇嚷嚷著。他滿不在乎地笑著,繼續把球踢過去,那些女孩們不得不跳起來躲閃著,因為如果被球打到腿,會很疼,還會把腿弄髒,沾上泥巴,然後泥巴又會沾到裙子上。波奇這麼幹可太無恥了,一些男孩們笑著,其中有米切爾,還有加裏·麥克納博。他們隻是覺得波奇這麼幹太妙了,可其他男孩子不這麼認為。我看見皮特·威力和比利·麥克格雷戈互相看了看,然後站到棚子一角。那些女孩們生氣地跑出了棚子,我過去站在皮特和比利身邊,和他們一起看著外麵的雨。

波奇往別人身上踢著球,一幫男孩子邊看邊笑,大部分是六年級的。他們這麼做隻是想表示他們和波奇是一夥的。朱莉·邁克爾、羅娜·克雷格,還有我們班的其他一些女孩子退到了棚子的邊上。伊莎貝爾·哈特利朝波奇叫著:“嘿,別像個小孩子,成熟點好嗎?”

波奇和加裏聽到後笑得更厲害了。米切爾也笑著,可他笑起來太傻了,我根本就懶得看他。他笑得跟那些小屁孩一樣,他以為波奇是他的朋友,可波奇算不上。

然後球被踢出了棚外,遠遠地落在了操場上。“哦,老天!”我聽見有人這麼說。

“誰把球踢出去的?”波奇問,“不管是誰踢出去的,得把球撿回來。”他竟然這麼說,每個人都知道是他踢出去的。我們大家都看著。誰去撿球?沒人動彈,直到波奇支使著一個小孩子去撿球,大家才鬆了一口氣。雨下得正大呢,濺起一朵朵的水花。

比利·麥克格雷戈這個時候問我說哦,小史,你聽說過童子軍嗎?馬上就要開始了,上次去教堂的時候別人告訴我的。“”聽說還會組織一支足球隊。“皮特·威力說。”哦,太棒了。““你參加嗎?”“當然,”我說,“我以前住的地方就有童子軍,厲害著呢!”“我們也是。”皮特說,然後開始說起他們在童子軍裏幹過什麼,我和比利也說著,我瞄到朱莉·邁克爾看著我們,一副正在聽的樣子。她看見我在瞄她,於是轉過頭去看著洛娜·巴克爾。

然後波奇湊了過來,不著調地說著些爬牆的事情。他隻是想插進我們的談話中,可他哪根筋不對了要說爬牆的事情?他以為我們在談這個,可我們沒有。波奇不喜歡爬牆,因為他爬不了。那他憑什麼跟我們說這個?

他這樣無非是想和我們插上話。他不喜歡我們在沒有他的情況下,也能聊得這麼起勁。他想和我們站在一起,這樣就好像我們圍繞在他周圍,說到底還是想當老大。

他盯著我看,有什麼好看的?我才不去理會他。我看不慣他把球朝女孩子身上踢,這一點和皮特·威力還有比利·麥克格雷戈不謀而合。

他把話題扯到爬東西上,可是太不明智了。我們這幫人裏,不爬牆的一個是約翰·戴維斯,另一個就是他,波奇。這讓波奇很不爽,因為那樣就把他和約翰·戴維斯擺在一塊了。他連矮牆都爬不了。“哦,爬牆小意思,我想也不想就能爬上去。”波奇這麼大言不慚地說著。可是如果能爬矮牆的話,那高一點的牆也沒問題的,我甚至這麼跟他說:“先爬矮的再爬高的,爬起來都差不多。”“不,差很多。”

“差不多,隻要記著別往下看就行,在沒熟練之前都別往下看。”“說得沒錯。”皮特·威力附和著說。“說得容易,”波奇說,“萬一掉下來怎麼辦?”“放心,沒那麼容易摔下來的。”我說。“是啊是啊,說當然簡單了。”“哪有,我又不是隻說說而已。”“是啊,你不就是覺得自己爬起來最厲害嗎?”“才沒有,我哪有那麼想。”

我看到周圍的人開始朝我們這邊看。我從沒說過我爬牆是最厲害的那個,我才不會吹牛呢,那是別的人覺得我很厲害,我自己又沒有說自己厲害。我隻是爬牆比一般人要厲害,又不是天下無敵的那種。我從沒那麼說過自己。

也許我爬牆很厲害,可是我一點兒想吹噓的意思都沒有。厲害就是厲害,不厲害,你也說不成厲害。如果我想去爬什麼,爬上去不就完了嗎?我想不想爬,那是隨便我,我爬不爬,那也是我的事。就算是爸爸,也別想管我。我說如果我想爬什麼,我就會去爬,前提是我得有那個想法。““可如果是你爸爸呢?”波奇問,“我的意思是如果被你爸爸抓到你爬牆呢?”

“什麼如果?”“噢,哈哈哈,”波奇笑著說,“他會揍你的。”“好吧,那也是他的事。”“如果他揍你怎麼辦呢?”“我說了,那是他的事。”

“哈哈。”“要是我的話,我才不管那麼多呢!”米切爾說,“如果我做什麼壞事被我那該死的老爹發現了,我他媽的才不會在乎呢。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米切爾說完,大家都看著他。於是大家都開始說起自己的爸媽,說起他們是怎樣的人。羅娜·克雷格開始說起了她的爸爸,他在戰場上犧牲了,這些她之前告訴過我。她現在和媽媽還有奶奶住在一起。我想著如果真這樣倒也不錯,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因為爸爸不在。她還有一個哥哥,我和別的男孩子都知道,因為他有幾輛很炫的自行車,而且還教我們修車,還有其他一些關於自行車的東西。我挺喜歡羅娜·克雷格的,她的臉小小的,一頭褐色的長發,她的嗓門很大,和別的女孩子玩兒的時候笑個不停。她笑起來吃吃的,你站在這邊都能聽到她在另一邊的聲音。她現在開始講她的叔叔和嬸嬸了,講他們如何準備帶著她和堂兄弟在聖誕節的時候去看馬戲,地點在凱文禮堂,不光是去看馬戲,還會去嘉年華會。“哦,我也要去!”一個女孩子嚷嚷著。

“哦,我爸爸就在嘉年華會上班。”一個孩子說。

唐納德·麥克唐納說起他的叔叔是個很棒的球員,在漫遊者隊踢球,不過不是一線隊伍,而是預選隊。一個六年級的孩子說他的叔叔在英格蘭的一家俱樂部踢球,還有一個家夥嚷嚷著說他的外公為克萊德隊踢過球,還代表蘇格蘭出賽贏了球。這個家夥我不認識,我想他是五年級的,可是五年級的不是應該在另外一個棚子那兒嗎?

於是大家又開始說起自己的祖父母。我本來也應該好好介紹下外公,他是個很棒的拳擊手,他的朋友曾經穿著件背心代表蘇格蘭出賽,還拿了冠軍。我外婆也不是一般人,她遊泳很厲害,可是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吵成一團,你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聽不清了。那些小孩子也唧唧喳喳個沒完,噢,巴拉巴拉巴拉,好像棚子裏來了一群海鷗,噢吼噢吼噢吼噢吼個沒完,到處都是聲音。

下雨聲也漸漸大了,雨點砸在屋頂上,彈到地上濺起水花。棚子下麵的我們看著雨越下越大,然後波奇說:“噢,小史,我知道有堵牆你爬不了。”

他走出棚子,把外套舉在頭頂,指著學校的屋頂說:“那個你就爬不了,你永遠都別想爬上去。”“為什麼?”“因為你爬不了。”“你怎麼知道?”“我就知道,反正你爬不了。”“為什麼你就知道呢?”

“哦,你的意思是說你能爬?是不是?你他媽的是不是想說你會爬那個東西?”

“也許。”“好吧,那去爬爬看呢?”“不。”

“因為你根本就爬不了,你沒那個能耐。如果你能爬,你就會去爬。”“我也許會爬的。”

“那現在就去爬。”“我不。”“因為你沒那個本事。”“也許我有。”“好吧,那就他媽的去爬啊!”“現在不,下著雨呢,上麵太滑。”“那等會爬好了,四點怎麼樣?”

波奇說得很大聲,所以大家,包括女生都聽見了。大家都看著我。那樣我必須得爬了,如果不爬的話我就是軟蛋。難道波奇說什麼我就要去做什麼嗎?那是米切爾才會幹的事。去拍拍那女孩兒的屁股,於是他就去了。

波奇在笑話我。怎麼會呢?我從來沒有笑話過他,他這隻是妒忌而已。

哦,他無論做什麼都是最厲害的,他不就想這樣嗎?如果是打架或者是扔石頭,又或者是別的一些什麼,他的確是很厲害,也許還有足球,有時候他踢起來的確有一套,那就當他踢球也很厲害吧。可爬東西還有跑步,那可就得另說了。他遊泳也不行,從沒見他遊過。我曾經問過米切爾為什麼波奇從不去遊泳池,得到的答案是他根本就不會。

就算是他的爸爸,波奇都覺得是最好的。“哦,我爸爸帶我去了這裏,帶我去了那裏。”要讓我媽媽來說的話,她就是覺得讓我一個人去做什麼就行了。可波奇的爸爸就是這樣。他給波奇弄了漫遊者隊的隊服,還說他將來也要為漫遊者隊效力,聽到都要吐了。“所以,”加裏·麥克納博問,“你真的要去爬學校的屋頂嗎?小史?”“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