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釗見此也想賺點外快,其實我知道他的這個意願比任何人都強烈和迫切。他父親在建築工地上不分寒暑晝夜地掙著血汗錢,他母親在外地給一位生活不能自理的孤寡老人洗衣做飯端屎端尿。曹一釗雖未曾親眼見過,但那一幕幕場景是任何人睜著眼睛都能想象得到的。更何況家鄉還有個行動不便的殘疾妹妹,所以他從大一入學時就申請了四年的國家助學貸款,這一切都在提醒著他努力學習不再是唯一的任務,他還得在學習之外分擔家庭的壓力。
“除了做這個,你還有什麼絕活兒?我說的是可以賺到錢的那種。”曹一釗急切地問我。
“修車。”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趕緊教我,我急需要錢!”
“聽上去你家裏什麼人遭到綁架了。”我笑著說。
“別開玩笑了,說真的,你都會修什麼車?”
我說:“汽車、摩托車、自行車、玩具車,都會修。”
曹一釗想了一下,很現實地說:“你還是教我修自行車吧。”
我壓根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可誰知他第二天就去二手市場買了輛破舊待廢的自行車,還淘到了齊全的修車工具,二話不說,逮著我就讓我教他修車。
那段時間裏,我一天都沒出去擺地攤,後來知道那收廢品的大娘以為我犯法被抓,來學校裏四下找過我。
曹一釗負責在校園內騎車,讓自行車遭受不同程度、不同類型的損壞,然後推回來,由我演示維修過程。在這期間,他甚至拿了個小本兒記錄維修方法和我交代的注意事項。
我說:“你用得著這麼認真嗎?”
他說:“其實用不著,因為你教的我都會了,但我必須記下來時時提醒自己,不然萬一把人家自行車修壞了,我可賠不起。”
我說:“人家自行車本來就是壞的,好的誰會讓你修?”
他問:“修自行車能賺錢嗎?”
我說:“這個你絲毫不用擔心,我擺地攤如果東西賣不出去,我隻能賠,但修車不一樣,修好了,是你賺了,修不好,你把車退給人家,也不賠。”
他覺得有道理,於是果斷在校園裏開張了,位置就選在學校中心地帶的一棵大樟樹下。起初人家見他生麵孔,不敢輕信,隻上門給車胎充氣,沒有來修車的。我就拉上幾個同學推著車前來給他當托兒,讓他的車攤不至於看上去成天就是專給人充氣的。大家一看,這車攤還是有人去修車的,於是接二連三紛至遝來,曹一釗的生意也漸漸紅火起來了。
記得開張那天,曹一釗說:“等我拿到第一桶金的時候,我請你吃飯!”
我一直覺得“第一桶金”是個模糊概念,張三眼裏的第一桶金可能是一千,李四眼裏的第一桶金估計就是一萬了。
但是,大概不過短短數日,曹一釗意氣風發地告訴我:“截至今日,我賺了整整一百塊,今晚請你吃燒烤,以報你的啟蒙師恩!”
我當時洗完澡正穿內褲,聽到這話,差點給穿反了。我心想,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這也是他自信的起點,於是說:“不必了,你的成果是你努力的結果,這份喜悅我可以在精神上與你分享,請客吃飯就沒必要了。”
他苦苦懇求,而我正被當前浩繁的作業攪得渾身是火,見他誠心一片,若是極力謝絕不免潑人冷水,也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