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警察(5)(1 / 2)

“我曾經有許多年寄住在一間房子裏,有個小女孩在那裏長大,那是我房東太太的女兒。那個時候她總是輕盈地沿著樓梯扶手滑下來,彈鋼琴也總是彈得很難聽。我為此困擾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總是給我帶早飯和晚飯,還經常在我吃飯的時候和我聊天。她是個很健談的女孩,我自己也是個很健談的人。就這樣一直到了她十八歲,我已經習慣於和她朝夕相處,所以如果當天送飯的是她母親,我會一整天都悶悶不樂。她燦若驕陽的臉頰,慵懶且漫不經心的舉手投足、大大咧咧的步態和一團孩氣的說話方式,都讓人感到隻有在她陪伴的時候,孤獨才會越發明顯。我常常對此牽念於心,我覺得那就是開始。那時的她什麼都聽我的,因為她絲毫沒有主見。她是個好女孩,隻是思維和行事上懶怠;實際上,她一團孩子氣。她言行一致;她總像是在思想的扶手上溜滑梯一樣;她思維散漫,言語跳躍那時的我全都看得出來,但我對自己聰慧的商人頭腦太過自負,而且盡管我那時還沒意識到,我厭惡我精明的商業夥伴——親愛的上帝!我記得很清楚。所謂頭腦人人都有,但如此嬌憨可愛,沒心沒肺的女孩實屬罕見。在某人麵前有優越感,即使是對一個女孩,那也是很開心的。”

“有一天我有了一個想法——‘我是時候該安定下來了。’我不知道這想法是從何而來;我老是聽到這話,但它似乎總是用來說別人的,可我不知道它竟何時在我心底生了根。我也是個傻瓜:我買來不同的領帶和領結,將我的褲子折好了放在床底下,然後整晚都躺在上麵——我忘了自己年長她三倍。我帶糖果給她吃,她高興極了。她說她最愛糖果,她還硬要我和她一起吃糖;她還喜歡記錄糖果的味道。我為此牙疼過,盡管我幾乎像怕牙疼一樣怕吃糖,我還是忍了。 於是我問她可願意和我一起出門散步。她心甘情願地陪我去,而那次的同行對我來說是一次新奇的經曆。的確是一段難以忘懷的美好時光。”

從那以後我們經常一起出門,有時會碰到我的熟人,同辦公室或其他辦公室的年輕人。有些熟人會趁著打招呼的功夫衝我擠眉弄眼,我還怪不好意思的。當我對女孩一一介紹他們的姓名、職業和薪水時,我心裏美滋滋的:因為我扮演著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人物。我還對她津津樂道我自己的職位,以及上司對我的殷殷囑咐。有時我們還會談論晚報上的內容。一樁謀殺案或離婚案也好,政客發表的言論和股票價格也好,都會成為我們的談資。我說什麼她都感興趣。而她就在談話中扮演著傾聽者。路過的女士們所戴的帽子都能煽動她的好惡情緒。她告訴我哪些女人醜,哪些女人可愛。盡管大多數人在她眼裏不是滑稽的小醜就是高貴的上等人,我還是從她的櫻桃小口中多少對人類有了一些了解。盡管大多數人對她來說都是普通人,我還是發現她從不說人是非。和她出門之前我連商店櫥窗都沒見識過,就更不用說珠寶店的櫥窗了:櫥窗裏陳列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她告訴我怎樣佩戴頭飾和項墜,還教我如何選擇適合自己的襯衫領扣;它們都是金子做的,內裏鑲嵌著紅色的寶石;她還會當著我的麵試戴那些使她看上去光彩奪目的珍珠或鑽石項鏈:有一天,她說她對我深有好感,把我哄得飄飄欲仙,可出於一個生意人的精明和謹慎,我還是三緘其口。我不喜歡一時衝動。

“那時的她每逢周一和周四都會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出門去。我不知道她去哪裏,我也沒問——我想她是去拜訪熟人,見個女友什麼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打定主意向她求婚。我已經對她知根知底,知道她是個善良開朗的好姑娘。我愛她的一顰一笑,愛她的溫順謙讓。她吸引我的地方不止這些,隻是我那時還沒有意識到,她的言行舉止也頗具魅力,她親切友善;我沒有分析它,但我知道那就是她的青春魅力。我記得我們每次出門的時候她總是款款而行,可是在家裏她卻在樓梯間蹦蹦跳跳——她是多變的,而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