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男孩高興的時候,問了些事。
他說他叫牙瓣,今年兩歲。
名叫牙瓣我信,名字再奇怪也隻是個符號,但兩歲的孩子長成五六歲的模樣實在匪夷所思。
有天他一邊吃著我做的素包子一邊誇讚說,味道比廟裏的老和尚包的好吃太多,和尚包的包子皮是皮,餡兒是餡兒,兩樣離著十萬八千裏,皮裏入不了味,還不如單吃麵團,幹嚼野菜,省了加工的過程。
後來我問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這件事合理地解釋了他自稱兩歲卻長了一副五歲皮囊的現象。當然,我未必相信這解釋,隻是聽起來合理。
他說他是廟裏高僧和民間女子私通的孩子,這位民間女子臨生產前被高僧殺害滅口,封在了棺材裏。他是母親用最後一口氣息誕下來的孩子。廟裏另外一個和尚救下了這嬰兒,私自帶走養了起來。和尚告訴他,因為他生在一具有魔力的棺材裏,所以他會比其他孩子的生長速度快一倍,就是說,他兩歲時有五歲的模樣是正常的生長速度所致。他說,救他的和尚也有和他一樣的漆黑的牙齒,是吃藥得來的。它們能咬斷一切堅硬之物,隻是他年紀尚小,等大些便會有滿嘴的漆黑牙齒。
我想,這不就是尋常的牙病麼,他們自己當成了混世神器。當然最初隻有一兩顆,長久不治,隨年歲漸長必然會發展成滿口黑牙。
他是個擅長講故事的小孩,午飯時間到了,我不得打斷他的天方夜譚,衝他笑笑,徑直去了廚房。
他尾隨我而來,似乎脫口秀意猶未盡。
我俯下身笑著對他說:“去看看戀星和叔叔回來沒,我讓他們買了一隻雞,今天我們有雞湯喝。”
他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一臉嚴肅對我說:“你可不能用指甲碰到活物,比如活雞活魚,不然他們會爛掉。”
我心中強烈一震,腳下生了一股涼氣,橫衝直撞地往頭頂襲來。
“你怎麼知道……”
我怯怯發問,聲音有些顫抖。
我開始相信這個男孩不尋常。
可是當日的和尚隻是囑咐我不能觸碰活人,並沒有說活禽不能碰。
他嘻嘻一笑,跑出了廚房。
我慌忙找到指甲刀,狠狠地把指甲剪到最短,指甲越短,我越不容易對周圍造成傷害。
飯菜上了桌,潘越才帶著戀星回來,他手裏果真拎了一隻活的烏雞。
我本不怕活雞,自小從農村長大,什麼活物沒見過,過年過節見人宰雞宰鵝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眼下卻真心地怕了起來。
我強給出一個微笑,對潘越說:“飯都好了,先放進廚房吧,雞湯留著晚上做。”
潘越挑了處角落放下活雞,對我說:“說好了中午做的,你怎麼早早把飯菜做好了,這點就不如你姐姐,他怎麼說就怎麼去做,你也在我家住過不少日子,沒學到你姐姐的好處。”
我冷冷地看著他說:“她那麼好,你為什麼還和我勾搭?現在人沒了,開始欣賞了!”
我沒有怒氣,隻是鄙夷。
我不想爭吵,我說過,決不讓戀星生活在一個充滿爭吵的家庭裏。
“殺雞這種事,我不敢做,要是想吃雞湯,你來殺雞,弄好了,我燉給你吃。”
我這樣說,也算妥協了。
他卻說:“你不是向來自稱落花村第一小屠夫嗎,不是三歲就開始幫大人們宰雞殺魚嗎,這回怎麼怕了?”
他說的是莫舒,莫舒確實有這個膽子。她從來就和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樣,心狠些,百無禁忌。
我不知該如何應對他的質疑。
我不能說我有這雙可以摸爛一切生靈的手。
我不能說我不是莫舒,是莫雲。
任何可以推卸殺雞的理由我都不能說。
我隻能裝作負氣的樣子轉身走開。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潘越嚇破了膽。
牙瓣蹦蹦跳跳進了廚房,一分鍾把雞拔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