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變得沒精打采了,簡直就是個孩子。
就像是我在欺負他一樣。
突然變得有些過意不去,於是我也道了歉——對不起,真好啊,生的是男孩子。
隨後我立刻就走向了壁櫥。心中的某個角落期待著小誠也能來這裏,拉開櫥門,嘿咻一聲鑽入壁櫥,開著笨拙的玩笑,然後開心地笑出來。吻我,褪下衣物,然後互相感受身體的溫暖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都能回到原點吧。
但是小誠沒有來,壁櫥門也沒有打開。
等了好久好久,直到黎明時分我都在等著。然後我回想起了高中時的事。
鹿島的事。
他和村井的比賽結束後的某日,我在樓道裏走著,鹿島突然和我搭話。
很輕的一聲“HI~”
“村井,還在練習嗎?”
“練的很勤奮呢,早上第一個來練習跑步,晚上留到最後練習擊球。”
在那場比賽比賽之後,村井變得更加勤奮了,像是在被鬼追著一樣。
那場比賽令他的心產生了某種變化。
“這樣啊,會順利嗎?”
“在技術層麵上應該沒有什麼變化,隻是支撐著的信念和以前似乎不一樣了。”
“縣大會,能贏嗎?”
被這樣認真地問,我不得不認真地思考了一會。
“或許會打得很好吧,不過分組也是一個問題啊。”
“嘛,這種程度的運氣成分是必須要有的啊。”
“是啊。”
我點了點頭,競技體育還是得靠些運氣。即使村井再努力,如果遇上了那些目標是冠軍的強敵,還是會束手無策的。啊啊,這時我突然明白了,鹿島他遇上了的是前所未有的——名為傷病的強敵。那還真是十分可怕的對手啊。
鹿島他失敗了。即使刷新了保持了十二年的縣記錄,他也有無法取勝的對手。
鹿島道了一聲謝,轉身準備離開。
“啊,鹿島君。”
“嗯?”
“鹿島君,那個時候——”
你是有意輸給村井的嗎?真的是腳受傷了嗎?你當時如果想贏還會輸嗎?各種各樣的問題從腦海中不斷浮現。然而這一切又都沒能化作成形的語言。
我覺得鹿島君也許知道了我想要問什麼。
“那,再會了。”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閉口不答轉身離去。
那一年的縣大會上,村井闖入了四分之一決賽,這是他有史以來的最佳戰績。雖說是抽到了不錯的簽。不過如果是以前的村井,恐怕在一回戰或二回戰時就會落敗吧。村井在場地上不斷地四處奔跑,對手精疲力竭後,他也能繼續全力地追著球跑。
那份拚了命的身影看起來一點也不帥氣,甚至有些難看,不過不知為何卻也顯得十分美麗。
比起跑起來很優美的鹿島君,那份難看中蘊藏著更加美麗的東西。
果然不應該來這裏,一直在那座公寓裏等小誠就好了。那樣的話,我還能維係自己正在惡作劇的戀愛的自覺。
季節限定的蜜月就要結束了,或者原本就沒有開始過,畢竟那蜜月也隻是假貨。當然了,我是知道這點而且應該做好覺悟的。但是我沒有真正的明白,也沒有真正的做好覺悟。
我是個笨蛋。
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對,但還是偷看了小誠的手機。毫無防備的他是不會給手機加鎖的,很隨意地就將其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去浴室沐浴。在手機的數據文件夾裏有他夫人發來的一大堆孩子的超聲波照片。超聲波照片十分鮮明,最初像是個小蟲子的嬰兒,隨著時光的流逝,在母親的肚子裏一天天變大。這些照片中有的清楚地映現了嬰兒的臉。總覺得,和小誠真的有點像。
小誠的孩子。
他和他的夫人創造的新生命。
“啊啊,洗得真舒服啊。”
小誠比起平時更加開心,根本沒有察覺到我偷看他手機的事。
“香織也進去洗吧。”
我嗯了一聲,走進了浴室。一邊躺在浴缸裏一邊思考,雖然剛開始我就覺得小誠是一個狡猾的人,但做好覺悟要和這樣的他交往的,不正是自己嗎?
去責備小誠根本毫無道理。
在大廈入口處遇到了小花。
小花穿著紅色格子的連衣裙,背著黃色的小帆布包。當看到我的瞬間,不知怎地突然慌張了起來。
我立刻就覺得奇怪,她一定是對我隱瞞了什麼。
“小花,去哪裏啊?”
我沒有將懷疑之情表露出來,而是很陽光地問她。小花回答說要去書法班。
她在說謊。
小花非常愛惜這身連衣裙,蹲下的時候甚至會將下擺用手抬起。她正穿著這件連衣裙,怎麼可能要去有可能被墨水弄髒衣服的書法班呢。
這天,一大早小誠的夫人就來了電話,和小誠說了好久。我早早起床,認真做了早餐,兩人正一起吃著,可途中卻來了電話。小誠放下電話的時候,早飯早就已涼了。
或許這就是我正煩躁不安的理由吧。
小花向我說謊,讓我覺得心中湧現了一陣異物感。
仔細地觀察小花,她背後的背包鼓鼓的,似乎塞滿了什麼東西。包包的口中伸出了一個黑色的筒,我抓住小花的手腕,她的手腕細到似乎用力握就會折斷。
“小花,你說謊了吧,不是去書法班吧。”
麵對態度突然變了的我,小花大吃一驚,睜大了眼睛望著我。
我不為所動,問道。
“老實告訴我你要去哪裏。”
她沒有回答。
“你媽媽知道嗎?”
果然還是不肯回答。
“要是不告訴我,就不能放你走哦。這件事如果告訴你媽媽,她也一定會很生氣的。”
雖然是無聊的威脅,但貌似起效了。我手中的她的手腕垂落了。
“——那裏。”
“哎?什麼?”
“去爸爸那裏。”
我混亂了,不知該說些什麼。我想起了吉田女士的自白,為了一個懦弱的男子而互相爭奪,因為十天的差距而落敗,然後一個人生下了小花。啊啊,原來是這樣啊。無論誰都是有父親的,即使不在身邊,也一定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即使死掉了,也一定存在過。
“你知道你父親在哪裏嗎?”
小花點了點頭,從連衣裙的口袋裏取出一張紙。她把折成四折的紙打開,上麵潦草地寫有住址和姓名。雖然是在隔壁的縣,但如果坐電車的話也不算太過遙遠。
“你父親住在這裏嗎?”
她保持沉默,隻是點了點頭。
“現在就去嗎?”
點頭。
“要瞞著媽媽去嗎?”
點頭。
“那是小花擅自決定要去的咯”
點頭。
“想見爸爸嗎?”
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也沒有說話。
隻是低著頭。
我望向那比我小很多的腦袋。一頭直發配上紅色格子的連衣裙很是適合,襪子是純白的,穿著一雙遠行用的皮靴。小花做了精心的打扮,抱持著覺悟,走出了家門。
我放開小花的手腕。
“那我們一起去吧。”
她抬起頭,用眼神向我詢問——去哪裏?
“去你爸爸那裏,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