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津真天......以津真天......‘何有盡時’？”
“就是‘何有盡時’。”莫言點頭。
“那些烏鴉，和之前樹上的那些七彩蝶一樣，都隻不過是‘靈’所幻化出來的東西而已......”
被突然點破了自己的小秘密，女孩在驚訝的同時也不禁感到異常窘迫，努力的做出仰望樹冠的樣子來，隻給身後的人留下一個後腦勺，雖然看不到小女孩的麵部，但她黑發下露出的些許白皙，渲染上了淡淡的粉紅色。
莫言卻依然是非常平靜的模樣，指了指樹上不知何時複又沉寂下來的鴉們，不緊不慢地說道“.......而他們之所以這樣做就是想讓人注意他們。希望人們給予他們最終的安葬。”
“以津真天不是妖怪也不是幽靈，而是一種現象。這種現象多發在古代的戰場和屠殺現場。往往那樣的地方周圍會聚集大量的烏鴉。有些是真的，有些卻不是。假的烏鴉就是那些已死之人心中的希望所幻化出來的。”
心平氣和，一本正經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有要捉弄自己，小女孩時的促狹來，讓小女孩忍不住微微鬆了一口氣，心中還忍不住生氣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失望？
“他們真正在說的話呢.....”莫言頓了頓，抬頭仰望著樹上的烏鴉，卻詢問身旁的小女孩“澪覺得會是什麼呢？”
女孩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閉著眼睛低下頭了，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該怎麼回答，莫言沒有任何不耐的意思，靜靜的站在女孩身邊，等待著女孩的答複。
“........‘要到何時才能埋葬我’？”
“是啊，就是‘要到何時才能埋葬我’客死他鄉無人知，白發老顏送黑發。這樣的事情，總是特別讓人悲傷的。因為這悲哀而被束縛的魂靈，更是讓人覺得悲哀”莫言雖然嘴裏說著如此話語，語氣卻是平淡無奇，卻沒有絲毫的感傷之意。
讓小女孩忍不住把小腦袋轉了回來。
莫言卻沒有向她解釋，看著女孩那稚嫩而清淨的秀麗容顏，突然以半命令的語氣開口了“澪，跟著我念”
說完，也不待她回答，自顧自的開始了奇怪的詠頌，小女孩下意識的重複了起來。
並不是她所熟悉的語言，發音也非常的奇怪，雖然隻有簡短的數幾個音節，卻非常的吃力，讓她的喉嚨都隱隱作痛，更奇怪的是，明明隻是發音，卻仿佛消耗了極大的體力，讓她忽然眼前一黑，覺得覺得非常地疲憊，那種由內而外的深深倦怠，讓她直想什麼也不管，直接向後仰躺在綠茵上，昏睡過去。
莫言當然不會讓女孩就那麼直接昏厥在地上，張開雙臂，自然而然接住了小女孩，然後，騰出伸出右手，如蜻蜓點水一般在小女孩額上輕輕一點，一點星光在他的指尖一閃即逝。
隨著那點星光一同消失的，還有小女孩那突如其來的疲憊，那沉重的倦怠消散的無影無蹤，如同虛幻的夢境一般。
雖然倦怠消失了，小女孩卻沒有離開那懷抱，而是小嘴微張，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事物。
從她附近的虛空中不斷的凝結出出流轉著月色光芒，圍著樹上的鴉兒們翩翩飛舞的蝶兒來，每一隻鴉的身旁都有一隻月光蝶起舞，一隻不多，一隻不少。原本略顯單調的銀白色，在那些起舞的蝴蝶身上，卻給人絢麗如斯的感慨。
鴉不再瞪視著樹下的人了，而是微微的側著鳥首，給人仿佛在聆聽什麼聲音的錯覺。
不，那似乎並不完全是錯覺。
在看著那些月光蝶圍繞著鴉起舞的時候，朦朧中，澪覺得自己似乎也聽到了樂章。
時而低沉微弱，時而朝氣蓬勃。讓人聞之不由心生悲歎之意，但更覺鼓舞。
沒有樂曲相伴的清唱，卻又可以從中感受到樂聲也無法表達明晰的心靈觸動。沒有語言的歌詞，卻可從中感覺到那隱含著言語也無法說盡的勉勵。
那是終末的悲涼之歌，蒼白的慰靈之曲。
在那樂聲接近尾聲的時候，飛舞的月光蝶兒們，悄然的落在了那些仿佛在發呆一般的赤瞳鴉們的喙上，然後，重新化為了月色的光芒，消散了，而在月光蝶消散之後不久，那些鴉們的身體中，陸陸續續的亮起了乳白色的光芒，乳白色的光芒漸漸連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陣醒目的白光，在那耀眼的光芒中，漆黑的鴉羽如同烈陽下的白雪，消融的無影無蹤。
等到白光散去，樹上已經找尋不到了那些黑鴉的蹤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團小小的白光，那些白光如同點頭示意一般上下晃了晃之後，不約而同的向著天上飛去，消失在天際之中。
“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他一點也沒有表現出要向懷裏瞪大眼睛望著他的小女孩解釋的想法，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心平氣和的對著雙眸中透著止不住驚訝的小女孩如此說道，然後，輕輕牽起了她的手，帶著她順著山勢，慢慢的向著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