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盡頭一個收拾的很雅致的房間裏,晴太和艾力克一個站在屋子正當中、一個站在門口,都愣站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兩人之間的地麵。一地水晶渣子,碎得很細,像被不鏽鋼精磨內膽的豆漿機研磨過一樣,晶瑩的濺布在地。
艾力克的臉色變成青白色,兩條劍眉鎖在一起,嘴唇緊緊咬著,愈顯得發白。他急了,也就是說地上那些水晶碎屑的前身對艾力克的重要程度超出了安璟剛才的預料。
晴太則一臉緊張的表情,不安的絞著雙手,悄悄瞟一眼艾力克,被他的樣子嚇得連對不起都不敢說,隻好向安璟投來求助的目光,聲音輕顫,既愧疚又委屈的囁嚅著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沒碰它,我一進屋這個水晶球就冒著白氣飄過來往我身上貼,我以為是什麼收靈的靈物,躲了半天也甩不掉它,它又死燙死燙的烤的我難受,我就用靈力又趕它,可不知怎麼回事它就跟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樣蹭也蹭不掉!後來趁我一沒注意鑽進了我的肚子,我還以為它會把我炸了呢,沒想到它自己突然掉在地上,摔成現在這個樣子……”
晴太的話越到後麵聲音越小,最後幾個字差不多是用氣聲說出來的。
安璟看著地上的水晶碎片,別說是全屍了,連個屍塊都沒留下,全部碎成了屍渣,這樣的異常效果不是用力摔能摔出來的,就算用把胳膊甩脫臼的力氣把一個水晶球砸在地上,再使出把腿跺骨折的勁兒狂踩一通,也出不來這種現場,至多變成手足殘。
安璟能看出來,艾力克這個當偵探的在看過案發現場之後自然也能得出同樣的結論——水晶球因晴太而碎,晴太卻沒有摔水晶球。
晴太的解釋那麼牽強曲折,多半不是假話,假話一般沒這麼離奇。
水晶球冒著白氣、纏著晴太,想鑽進他的身體裏,後來與他的靈體接觸後卻突然自爆,化為齏粉。
但是,他的話難道是真的嗎?!
晴太說的每一個步驟、每一個場景,艾力克作為保管這個水晶球十幾年的主人都從未見過。水晶球曾經也被摔在地上過,甚至不如現在屋裏鋪的木地板,而是更加堅硬的大理石地磚,當時根本沒留下一點損傷,連磕碰的痕跡都沒留下。
這個水晶球不是用蠻力能破壞的,摧毀它的是另外一種更神秘的力量。
其實過程是怎樣的都無所謂,晴太是故意還是無意也不重要,他不會和一個靈類小孩計較,氣的說要拿他怎樣怎樣,讓他不能釋懷的是那個水晶球對他的意義。
艾力克的母親因生他難產而死,從他記事起他對母親的概念就停留在照片和父親的講述中,他和母親唯一的合照是他還在娘胎裏的時候,父母在上京市購置的新居外留下的相片紀念。相片裏的母親總是溫和的微笑著,依偎在爽朗大笑的父親身邊,從容恬靜。而父親每每對年幼自己提起母親,勇毅的神情也變的柔和,在父親的回憶裏,似乎連空氣都變的馨香。
沒有媽媽的孩子是令人心疼的,他們的笑容都會是僵硬的,但是在艾力克的世界裏,母親卻始終活在他的內心裏,並且似乎會這樣永遠陪伴在身邊、守護著自己,這也許是一種堅強,也許是一種無奈,也許是一種渴盼。
讓這份堅信變的真實的,正是母親在他出生前就為他準備好的禮物——水晶球。
這顆水晶球是媽媽親手做出來想送給他的,甚至比媽媽僅存的幾張照片對他更有意義。
這是母親的遺物,也是艾力克最珍視的生日禮物。
小時候遠渡重洋去往英國,有爸爸拉著自己的手,成長過程中有可愛的弟弟追逐嬉鬧、相依相伴,長大後獨自回到上京市,有爺爺拍著自己的肩,在變成吸血鬼之前,他對孤獨還沒有多麼強烈的感覺。可是在被初擁後的這一年裏,他被困在這個空蕩蕩的、甚至不能稱之為家的屋子裏,被陰暗籠罩,以消沉為酒,想借酒衝淡那份從不會自主跳動的心髒泛起的苦澀。當艾力克從惶惶無措中站起來、決定勇敢的麵對這一切、想辦法解決後,每天、每天對著這顆並不漂亮的水晶球說出同樣的話,“媽,我走了。”“媽,我回來了。”他把它當成必備的工作,因為在他看來水晶球裏蘊藏的不僅僅是一團不知所謂的白霧,那就是媽媽,他說的話媽媽一定可以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