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不——夠熟練。”我的語速足以證明我的謊言。

“那可不行。這好幾百台機子,隨時都會出毛病。你要是連基本的操作都不會,又怎麼能處理出現的故障呢。我看還是算了吧。”他不耐煩地揮揮手。

“老板,你說的這些我可以學的。”我低著頭,試圖說服他收下我。

“對不起,我們不培訓。等你能夠熟練操作了再說吧。再見。”他說完,索性朝躺椅上一倒,閉上眼睛睡起覺來。

從網吧裏出來,我顧不上肚子咕咕喊餓,便朝解放橋的東頭走去。聽薑大媽說有很多外地人在這裏等活,其中也有一些做保姆的人,都是從這裏找到的活。

因為是正午,驕陽似火,橋頭的這塊空地上沒有等活的人,隻是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偶爾看見幾個乘涼的遊客。

我不想就這樣無功而返,便在這附近找了個蔭涼的地方坐下來。饑餓的感覺已經過去,幹渴又乘虛而入。我望著橋下緩緩流淌的河水,咽喉嚅動了一下,算是滋潤了幹涸的嗓子。這水從城市的中心,流向城外,應該必經那晚無語的河道。它們不停息地流動,帶走了這座城市的喧囂和灰塵。什麼時候能把我帶走,去看那燦爛的流星,把我的煩惱帶走,留下遮風蔽日的樹林。

“妹子,你也是來這裏找活的?”一位農村大嫂湊到我身邊,張著滿口的黃牙問。

“是的。”我點點頭。

“剛來的吧?我說怎麼沒看過你呢。我到這裏來等活都已經快一個星期了。”她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不像是幹保姆的,也不像是幹家政打掃衛生的。你是幹家教的吧。”

我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

“怎麼樣,我一看你就是個文化人,不像我們這樣幹粗活的。”對於我的沉默,她為自己的判斷打了一百分。

“黃大嫂,你還在這裏等呢?我們不等了,天太熱。我們回去了。”幾個與她口音一樣的人說笑著,從我們身邊走過。

“你們不想等就走吧。”說完這話,她又白了那幾人一眼,不滿道,“什麼黃大嫂黃大嫂的。別看我牙黃,我幹的活比你們可多了,掙的錢也比你們牙白的掙得多。真是的,又不用牙幹活。天天黃大嫂、黃大嫂的叫。”她發了這一通牢騷之後,又轉過臉來,繼續剛才的笑容,“妹子,你說現在找點事怎麼這麼難呢。不對,做事更難。就說咱這做保姆的吧,你就是再能幹,人家還是嫌這嫌那的,還是像防賊一樣地防著你。碰壞了東西還好說,賠錢算完。要是遇上主人家東西丟了,那你可就直接跳黃河去吧。沒地方講理。我幹了好幾家了,還算運氣好,沒遇上過這樣的事。我那個姐妹就數她倒黴了。幹到第十天打壞了人家的花瓶,幹到第二十天主人家丟了個項鏈。她被冤的差一點跳樓。”她又往前湊了湊身子,“你們做家教的就不會受這樣的待遇了,對吧?”

“應該都一樣。人是平等的,工作也應該不分貴賤。”我說。

“你說得真好。一看你就是有文化的人。有家教,不是,是有教養。也難怪人家瞧不起我們這些人,沒有文化,也不會說話。遇到事情明明有理,也講不出個道理來。”她把纏在手指上的布袋子鬆開來。“就我剛才說的那個姐妹,人家有骨氣,再也不幹這個了。自己拿點錢出來做小買賣,賠了賺了自己認。不為別的,就為爭這口氣。你知道吧,現在的人啊怎麼都——”正說著話,大嫂一下子跳了起來,來不及拿起布包,便直向橋頭奔去,“在這裏,這裏有人!”

她這一跳,驚得我也差點倒下去。順著她的身影望去,隻見橋頭一對男女站在那裏,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兩個人。

小梅攙著高明,在這樣炎熱的季節,兩人還是那樣緊緊地依偎著,親密無間。

曾幾何時,我和高明也是這樣的相依相戀,形影不離。不知什麼時候,小梅羨慕的目光變成了妒忌和曖昧。自私能如此輕易地把一個善良的人,變得如此邪惡。無情也能把人所應有的真誠毀滅得如此徹底。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經過了一番交流,大嫂快速回到我身邊。“好了。我找到活了,就是那兩口子。我是去給他們做飯,打掃衛生,管吃管住,一個月一千五。那人說如果我幹得好,等生了孩子還讓我繼續幹,工資還要繼續漲。幸虧我沒跟她們走吧。好了,不跟你說了。我走了。”她一把抓起落在我身邊的布袋,“祝你能像我一樣好運。”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