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掉緊縛在身的寬大黑袍,男子身著青衣,佇立在湖岸旁。幽穀中,從未停歇的微風正撩動起他的衣擺,男子清雅俊逸,自有一種隨性灑脫的氣質。
男子約莫二十出頭,一雙鳳目流露出濃鬱的笑意,薄唇輕揚,饒有興致地看著湖麵一動不動。
可惜,辰陽沒能看見,不然定會驚訝於男子的麵容,竟與覆在其臉上的猙獰麵具,有著南轅北轍,天差地別之距。
少頃,草地上響起了“沙沙”聲,男子所站之處突然生起一陣怪風。
就在此時,被丟棄在地的黑袍及麵具忽地抖動了起來,陡然間,光芒大動,熠熠生輝,墨黑的色彩自衣袍上默默褪去,漸成灰色,直到完全雪白。
而那張青銅色的麵具,也隨之換了一個顏色,然而,這並未讓猙獰的麵孔變得柔和,反而更為滲人。
如此變化,實在叫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
此時,麵具上的顏色蒼白如霜,兩顆如牛眼般大小的眼珠赫然變得豔紅無比,如血欲滴,凶張的大嘴內暗含著深紅的波動,撩齒凶狠,其態如獸啃食血肉後的凶殘,跋扈恣睢,令人心驚膽寒。
整個過程,男子都沒有回頭,好似完全沒有留意到腳下所發生的一切。
兀然,男子麵對著湖泊,雙唇微張,清朗的聲音自口中溢出。
“鬼先生,如今你該為我解釋解釋了吧?”
隨著男子話音落下,那隨意攤放在地,如今已然蛻變成白雪的衣袍,猛然從草地上飛起,麵具裏沉悶的低吼聲傳來,使得四周的氣氛充滿了詭異。
連著麵具的衣袍升至一定的高度便停止了下來,宛若真人一樣站起,與男子齊平而立。
如若不曾看清整個過程,根本無人能夠想象,這滿身包裹了雪白衣袍,臉附可怖麵具的人,其內在竟是空無實體!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怪異現象?
而最令人費解與畏懼的是,這具有形無實的空洞軀殼,竟還能夠說話。
“有何可說的?”麵具中穿來沙啞的聲音。
這把聲音之熟悉,正是與辰陽一直對話的麵具男子所有。
可如今,同一個人,卻分化成了“兩人”,兩把不一樣的嗓音,在湖岸邊徘徊不止。
“欸!我說老鬼,你不會是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吧?你說‘這事兒完了,老夫自有交代’!”青衣男子扭過頭,斜斜地睨著慘白可怖的麵具,一瞬不瞬。
麵具中忽然爆出一陣怒吼,道:“豈有此理!什麼老鬼,你小子得稱老夫為先生!”
男子輕聲一笑,哼道:“是是是,鬼先生!你說說,此處幽穀並非常人能進,就是冥古大能都無法勘破,這位辰姓小子是怎麼進來的?”
“還有,你明明看透了他身體之秘,為何隱瞞於我?”男子用以半玩笑的語氣,逼問道。
戴著麵具的鬼先生忽然沉默,可青衣男子實在太有耐心,每隔一段時間便重複一遍,而且是相同的話語,一字不少,逼得鬼先生終於忍不住要再度爆發。
“老夫不曾想要隱瞞,隻是以你如今的實力,即便得知了事情也無補於事,稍有差池,就會釀成禍端。”沙啞的聲音更顯深沉,卻帶著幾許無奈。
“哦?”青衣男子俊眉微揚,轉身正對著空洞的白袍人,道:“那讓我來猜猜?”
說罷,青衣男子單手托腮,思索片刻,隨意一笑。
“幽穀之地,唯有手持十二帝具之人方可進入,但辰姓小子身上並沒有帝具的波動,卻身懷大能之軀,這麼說來,這副軀體非同尋常,要麼是十二帝具之……”
“過慧易夭!”忽地,鬼先生怒斥出聲,粗魯地打斷了男子的話。
青衣男子一怔,眨了眨眼睛,良久才道:“我明白了。”
半響,鬼先生歎道:“也罷,告訴你也無妨。他雖無帝具在手,但你可曾發現他手中佩戴的環飾?那正是雍帝之物——星曜九天。”
聞言,青衣男子心中稍有得意,卻不敢喜形於色,同時也感到驚訝,男子微微眯起雙眼,道:“星曜九天?傳說中的不世珍稀?”
“不錯,但你有所不知。這星曜九天正是你祖輩親手煉製而成,贈與雍帝。”鬼先生道。
青衣男子霍然轉身盯向湖麵,喃喃道:“難怪他沒有帝具也能進入這片幽穀,原來不僅隻是大能之軀,還有雍帝之物!”
青衣男子詫異過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不知族中是否有將星曜九天的煉製之法留存下來,回頭我得去翻翻典籍,給自己也煉一個!”
鬼先生冷哼一聲,絲毫不留情麵地道:“先不說煉製此環的困難程度,就你這身修為還想砌爐搭灶,催動獄火,煉製神物?可恥!”
青衣男子心神一震,不曾想煉製星曜九天僅要催動煉獄之火,那可是連段位高達七段的鍛造師都不敢斷言有把握的事!
可轉念一想,不由得對自己的祖輩肅然起敬,繼而回頭,滿臉的驕傲,道:“我的修為怎麼了?我的修為再是不濟,此刻還不是做了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