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我看是連祖先都不想收你這隻野鳥，怕你把聖湖攪得天昏地暗！”
從老卡笳的門口朝南望去，整個銀海高地一覽無遺。聖湖的東、西、北三麵環山，毋飲族的村落就分布在山腳湖畔。而聖湖的南麵則是平坦的凍土地，幾乎寸草不生。
再往南遠眺，隱約可見天空中橫著一條白線，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銀色光點。
那條線，其實是一排山峰的雪頂。
那排山峰，就是長丘。
傳說，長丘是由無數個並排而立的巨人幻化成的，如同一麵巨牆，擋在了靈境與荒虛之間，毋飲人稱其為“神之屏障”。
長丘有多長？往東，連綿不絕，據說一直通到海天的盡頭。往西，終點是霧鳴神山，也就是視線所及最西麵的那座雪峰。
霧鳴神山終年雲霧繚繞，幾乎沒有人得見它的真麵目。但光看雲霧之下隱約的山體，便知它必然是世上最高最雄奇的一座山。老卡笳說，那裏是天神居住的地方。而我從聖湖底僥幸逃脫後，每次眺望那座神山，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長丘的另一側，便是青原。
傳說，青原是天神與人族共同生活的靈境樂土，也是毋飲族先祖最初生活的故鄉。
一千多年前，我們的六位先祖正是從青原啟程，飛越長丘，最終降臨銀海高地。
我從小最愛聽青原的各種傳說。有說，青原終年如春，遍野穀物，河岸開滿五色鮮花，各種華美而溫順的神獸隨處可見。也有說，在天神的庇佑下，居住在青原的人族都具神力，可移動巨石巨木建造樓宇，可驅使飛禽走獸捕獵耕種，還可駕馭銀色的舟車和飛蛋上天入地。還有說，青原根本不是天神的領地，而是魅魔設置的幻境，那裏遍地都是凶惡的魑妖鬼獸，一口便能將人生吞活剝。
毋飲族上至老婦，下至幼童，每個人說起青原，無不繪聲繪色，如數家珍，仿佛親眼所見。然而事實上，自先祖遷至銀海高地，千年以來，並沒有一個毋飲族人踏足過青原的土地，或者說，不曾有一個毋飲族人再回到過故鄉。
原因很簡單，長丘這道“神之屏障”，無人跨得過去。
曾經試圖翻越長丘的毋飲族人，幾乎逃不過命殞冰山，屍骨無存的下場。正因如此，許多人才打起銀海湖底那顆銀蛋的主意，妄圖借助聖物之力跨過長丘。
無奈，屢試屢敗，久而久之，族人們也隻好作罷，唯有望原興歎。
那個傳說中的故鄉，仿佛永遠隻是一個傳說。
聖湖底奇遇後，我時常想，在銀色水泡中所目睹種種，會不會就是青原的景象？我本來就對長丘另一頭的世界充滿好奇與渴望，而現在，這股好奇與渴望就快噴湧而出，令我難以抑製。
我要開始行動。
“你說，當初那六位先祖為何要離開青原？”我問老卡笳，“放著靈境樂土不待，偏偏來這鳥不拉屎的荒虛！”
“我看你是皮又癢了。”老卡笳說，“這話要是讓族長聽到，小心把你趕到連鳥都沒有的地方！”
“族裏流傳的那些個青原故事，哪個才是真的？”這個問題，我曾經問過老卡笳無數遍。
以往，老卡笳會答，這個人說的真，那個人瞎扯淡。而這一次，他卻笑道：“這些個故事，我隨口就能編，反正也沒人知道真假。”
“連你都不知，看來定要親眼去看看啦！”我順勢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這隻野鳥，也想被封在冰窟裏了？”老卡笳說。
“我一定能去青原，我可是被先祖庇佑的人！”
“別汙了我們先祖，你啊，不過是條不聽話的臭魚。”說這話時，老卡笳正在殺幾條剛從聖湖裏捕到的銀魚。
“你放心吧，我日後還會回來，也接你去那邊看看。”我說。
“你也放心，我就在這兒，哪也不去，也不會去給你收屍。”那幾條魚已經被老卡笳開膛破肚，卻還在歡碰亂跳。
“臭老頭，就知道詛咒我！”
老卡笳突然看著我，似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直到我要回了，他才淡淡道了句：
“我早就知道，這裏留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