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境界(1 / 1)

我那幾個閨蜜,如今都聚集在同一個城市裏,三天兩頭的,自然少不了小聚。見了麵,打打鬧鬧,仿佛回到童年,徹底地放鬆。

慧子有點兒小資,愛玩兒個情調;玉姐喜歡在河邊垂柳下尋尋覓覓,據說她那個英俊瀟灑的丈夫當年老在柳樹下與她幽會;還有個阿萍是霸王花,鏗鏘玫瑰似的,動不動就拉著她的警察男友,也不管我們願不願意,一身警服,把我們全塞進警車,一路呼嘯著就給整到靶場上了。乒乒乓乓一陣胡射,不管中不中靶,她都大聲叫好。慧子說:一槍都沒中,好什麼呀?阿萍伸出大拇指,你射擊的姿態好唄。

幾個姐妹性格迥異,卻能求同存異,生活有滋有味豐富多彩。

周末,我們會隨著慧子到一家古香古色的茶館喝個下午茶,或者到咖啡屋品個碳燒、藍山,紅燭搖曳,添一抹醉心的柔情,製造一種超然的浪漫;會隨著玉姐來到洛神公園,順著清澈的河水,十裏一長亭五裏一短亭地隨意走走,拂一拂柳樹柔韌的枝條,觸一觸龜紋般如神秘文字的樹身,賞賞花,看看水邊的釣魚人,任憑思緒飛揚;會隨著阿萍到靶場上過個癮,即便是全部脫靶一環未中照樣英姿勃勃感覺良好。

細想起來,我幾乎沒有什麼特殊的嗜好,她們喜歡的我都喜歡,她們不喜歡的我也會興致勃發地誘惑著她們喜歡。譬如,會在一個詩意冉冉的月夜,半拉半扯邀上她們幾個來到街心花園,踏一地青輝,披滿身月光,靜觀夜色玫瑰,想象著“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的張生和崔鶯鶯二人的傳奇故事。投入時,心下還不住地埋怨王實甫王西廂,難道功名就那麼重要?生生拆散一對兒有情人,可惜一曲鳳求凰從古唱到今還不能皆大歡喜。再譬如,我會在一個料峭的冬日,最好是在落雪的清晨,係條像旗幟,更像火苗子似的長長的羊絨圍脖,著一件浸透著他柔情蜜意的愛心牌獺兔黑衣,當然,少不了她們幾個,唧唧喳喳花喜鵲似的踏雪尋梅,有可能會附庸風雅念著“小樹梅花徹夜開,侵晨雪片趁花回。即非雪片催梅花,卻是梅花喚雪來”的詩句,至於是誰的詩,早已不重要了,難得的是沉浸在唐風的境致中,擁有一份宋月般的情懷。

在我的感覺中,夏雨也動人,往往醉心於西邊日出東邊雨,十裏不同天。這不,今兒就天隨人願,又有了機會和心情。

前些日子,偶爾發現了一個湖心小島,綠樹成蔭,有不知名的小花點綴著厚厚的草坪,鳥語啁啾,蛙鳴陣陣,更有三三兩兩的垂釣老者充耳不聞無關事,一心專為魚兒來。那是個絕佳的去處啊,於是,便心心念念地惦記上了。

淅淅瀝瀝的夏雨敲打著傘麵。這把“上海故事”的品牌傘是我的最愛,淺黃,小碎花。表妹說這個傘名太懷舊了,隻有《花樣年華》裏如張曼玉樣的精致女人,高領、過膝的旗袍才能與之配套,於是,送我了件咖啡白格旗袍。如今,那件衣服還寂寞地掛在衣櫥裏,我不敢上身。想想看,撐把碎花傘,穿件格格兒短旗袍,一雙繡花涼拖,也太過風情撩人了吧?

慧子執一把粉紅小傘,玉姐那個淡綠,阿萍則是張揚的紅,姐妹幾個嫋嫋婷婷,一路逶迤,於蒙蒙細雨中向湖心小島走去。

途中有段泥濘小坡,她們倒不介意,倒是我伸手攔住了我的閨蜜們,並特意叮囑她們一定要當心,千萬別滑倒掃了興致。我說:你們小心啊,看,像我這樣——話沒說完,“嗖”一聲糊裏糊塗地我就下去了,“上海故事”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打著滾兒飛出好遠好遠。

短暫的寧靜過後,我的閨中密友們爆發出一陣誇張的前所未有的大笑,隻笑得一個個東倒西歪花枝亂顫,說紅酒你看著吧,決沒有一個傻子像你一樣的呀……

頓時,我的詩意心境浪漫情懷化做烏有。

閨蜜們說算了,回去換衣服吧。

我不同意,一身泥水,這叫啥?素麵朝天!原生態!?

阿萍故作吃驚地問:天啊,這叫啥?

閨蜜誇張地說:境界——在掃興失落中保持姿態,這還真是種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