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潯記
一
我懷了怎樣的心願，進得你的舊宅？秋雨，
糾纏了怎樣的心思在河麵細語？
在沿廊、河埠、花牆、卷門……河水流淌，船隻往來。
我得要一件你碎花的夾襖，和一夜細密的軟語，帶走。
帶離你的粉牆黛瓦，不染一點俗塵。
二
南潯是肥，是瘦。這熙熙攘攘的古鎮，
是重，是輕。是幾聲船娘的浪調，
和幾番槳櫓的合唱。
是幾百年遺存的一件海內珍本。
是沿著老運河東、西兩岸跑來跑去的孩兒們
喊破的嗓門兒。是喊聲裏漸漸老舊了的房子。
三
百間樓裏，我願再來
做你的保姆和仆人。再來
敲開你大富之戶和財主之家的大門。
我來要一碗雙交麵，一碗薰豆茶，
加一塊雙林姑嫂餅和一團定勝糕，
品嚐已經成為孤本的江南，討要那些已逝的舊生活。
周莊記
一
夜晚，在沈廳對麵的河埠頭打轉。
在千裏萬裏的奔波之後，
回水邊睡上一覺。江南的床幔把三月抖落一地，
雕花的大床也染了些許新婚的氣息。
“你們瞧，河麵上還有燈哩！”
循聲望去，語調也還和夢裏一模一樣。
二
船上歇息，富安橋樓裏的絲竹之聲也要歇息。
天上月和水中花相映在評彈裏歇息。
九百多年時光，裝了整整三船。
沿河人家窗戶裏的琵琶叮咚，
盛衰滄桑，寥寥幾句就唱了過去。
三
七拐八彎的水巷，纏繞著你，纏綿著你。
你深宅重脊高簷，你河埠廊坊騎樓，
遊子和過客咫尺往來，亦須舟楫。
行至貞固堂附近，有人驚喜。
春秋時的一塊封地，有人發跡。其後，
唐風孑遺，宋水依依，煙雨江南，如此碧玉。
西塘記
一
在河流密布的地方，就能看見西塘。
在嘉善城二十裏開外的地方，九河相交，
就有劃船可以抵達的西塘。
在一放下背包地勢就顯得平坦的江南，
偶一回身，就是吳根越角的西塘。
二
一放下背包，橋頭商鋪的燈就照亮西塘，
吳越相交之地就恍然桃源，恍然瓊瑤。
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夕陽
一放下背囊，月光的集市
也在西塘點亮。
三
薄霧是西塘，粉牆是西塘，瓦屋倒影是西塘。
酒香賽過稻米香的是西塘。
有二十七座老橋相連，那是天下無雙的西塘。
臨河街道有廊棚的江南，就是西塘。
雨天不淋，晴日不曬，就是躲進歲月的西塘。
2012.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