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如果沒有小黑先吃了一口麅子肉,整個王府怕是都要亡了。
能在皇上禦賜的食物中下毒的人,那膽量必是不小,背後也定然有大靠山。
像祈王府這般不受寵、不參政的,會對他們下手的,想來想去也就隻有那個人了。
如若祈王府一夜滅門,想是那人也定能全身而退、不沾一點血色吧。現下……就連洛陽皇城、天子腳下怕都不是韓蘇的安身之所了。
就算說了也沒人會信,當今洛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以後一主天下的太子殿下完全沒有必要去殺韓蘇這般沒權沒勢的短命鬼。別人看來,殺與不殺並無分別,更何況韓蘇的壽命按了清大師所言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殺了還多費功夫。
如果告禦狀,是不是能……
這個想法瞬間就在腦海中被無卦自己否定了——笑話,你告了如何,不告又如何?
皇上會為了一個短命皇子而斷了自己的根基,嚴懲他寵愛的太子?簡直是癡人說夢。
至於現下逃過的這一劫,整個祈王府也隻有自己關起門來慶幸罷了。至於未來又會有何種奪命陰招,誰都不知道。在那些人麵前,他們現在隻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刀早已懸在頭頂,隻差哪天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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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小黑的日子,日子似乎變得死氣了幾分。
無卦越發沉默,凡是醒著,她的龜殼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手。
《空花決》有雲:
卦者,不算不知。
故,先有問,後為卦。
問起卦,卦解問。
心思縝密者,能算天衣無縫。
然事有一萬萬一,麵麵俱到為鮮,幾不可為。
竭盡所想,織天羅地網,網人間萬象,方可逆天之道,轉人之命,易世之運。
無卦漸漸明白了這段話的意思。
如要逆天,就必須算盡天之路數,一一破之解之。
那一日,隻要她多算一卦,多有一問,也許小黑就不會死。
然而偏偏就是少了那麼一卦……
為什麼她想護著的人,護著的事都一個個爭先恐後地離她遠去,將她獨自丟在這無情天地。
為什麼她枉為空花後人,看透一切卻偏偏留不住身邊所親所愛。
她不甘,她不甘!
到如今,我偏要試它一試!
隻要能多算一卦,許就能保他護他,除萬險艱難。
韓蘇,我偏要保他一保!
空花無卦,姬無卦乃空花門傳人,偏要逆了一次這命裏乾坤、人世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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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失敗了?”韓晟端著茶盞,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蓋子撥弄著茶水,聲音聽不出喜怒。
“屬下無能。”單腿跪在那處的黑衣暗衛,有些僵硬地低著頭。
“上次,你回來和我說,人是必死無疑。結果一個月後,他完好無缺地回了洛陽。而這一次,你說定會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可現下……你又來對我說屬下無能。”韓晟輕抿了口茶,放下茶盞,微笑著看向麵前跪著的人,“黑牙,你太讓我失望了。”
黑衣人撐著地麵的那隻手有些微微發抖,“主上,請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韓晟皺眉搖頭,“不是我不想給你機會,隻是規矩……不能廢。”
“是……主上。”黑衣人艱難地答道。
韓晟擺了擺手,“下去吧。”
黑衣人緩緩站起,退離廳內。
“赤牙。”韓晟喚了一聲。
“主上。”一個身影突然顯現,單腿跪在韓晟麵前。
“接下來的事情,就你來辦吧。”
“屬下定當竭盡全力。”名叫赤牙的暗衛聲音聽上去嘶啞異常,有如沙沙作響的蛇尾。
“越快越好。記住,做得幹淨些。洛陽城裏動靜給本殿小一點。”
“是。”
黑夜中,退出大廳的黑牙緩緩倒在了地上,黑色的麵罩下麵七竅流血,已無生機。
幾個人影將他抬離,這世上又抹去了一人的痕跡。
暗衛從來都是不存在的人。
他們從來也隻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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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王府,聽雨樓。
“冠禮?”韓蘇有些驚訝地看著麵前的無卦,“你是說弱冠之禮?”
“是。”無卦點了下頭,“十日後,你,行弱冠之禮。”
“可是……”
“你須先過弱冠之劫。而十日之後,諸事為陰,卻是天象最弱之時,逆鬼可逃之日,是渡劫的大好時機。”無卦邊說,手指邊不停掐算著,“在你二十之前,這是唯一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