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蘇對無卦一路禮遇有加,隻是那禮遇之中透著帝王的威嚴與不容拒絕。
馬車不緊不慢地行著,終還是到了無卦不願踏足的地方。
一道道巍峨的朱紅大門隔開兩個世界。
牆裏帝皇世家,牆外平常人家。
身處徐管家安排的住所,無卦有些無力地坐了下來。漫無目的地看著房裏那些彰顯著皇家氣派的飾物,她突然有些恍如隔世。
這是她第二次進到宮裏。
第一次入宮之時,韓蘇還是一個不受重視短命皇子。
那時他身受重傷,高子南將軍因無卦言語所激,一路不大情願地送韓蘇去到了太醫院,也讓無卦第一次進了宮。
國師左非色連夜審了她,為的是程海的案子。
那時的國師……看上去有些不易親近。
無卦歎息,那時的她又怎會想到今日與韓蘇這般地……不相容。
十七八歲的韓蘇能為了救茶樓那些不相幹的百姓,獨自攔住禁軍站在路中,削瘦的身軀死撐著不願離開。麵對高子南漠視的態度,他依舊執著。在無卦指出程海,程海發怒行刺之時,他更是義無反顧地擋在了她的麵前。
掛名皇子,短命王爺。
可是,那時的韓蘇清澈如山泉之水,簡單執著善良。
然而後來……
無卦心中閃過一絲酸澀。
自己騙他與上官成親,也許那一夜,原來的韓蘇就已經不在了。
再然後……
自己與長青掉落寒冷瀑布之時,他幾乎沒有停留就離開了岸邊繼續趕路。
是不是這命改了,人也就變了。
還是人變了,這命才能改了。
無卦自嘲一笑,斷了自己的思路。
——過去就過去了。不要想了。還是好好想想,怎麼離開才是正道。隻是這正道,不好找啊。
頹然地去取出袖中龜殼,她一如既往地撫著上頭紋路,不知從何下手才能解自己之圍。
——真是許久沒有用過你了呢。隻可惜……算不了自己,也算不了左非色。
國師之位……韓蘇究竟為何要自己當這個國師?
如今的他萬人之上,帝王天成,有沒有國師已經不再重要。
而讓自己來當國師,想來想去,似乎隻有一個原因——他,皇上,在忌憚自己。
也是……
能將一個短命王爺逆天成一國之君,這樣的能力如若不放在身邊又怎能放心坐在皇位上。當年的空花門,也定是各國相爭的關鍵。
隻是,這空花門人不知有幾個能夠善終。
唉……
“皇後駕到——”
門外傳來尖細的呼喊聲。
無卦有些訝異,想不到容若這麼快就來了。
無卦開門相迎。想了想,還是在容若出現的霎那做出了要跪地樣子,“民女參見皇後。”
容若走過來忙扶了她一把,並未讓無卦真地跪下。
很好,正中無卦下懷。
“無卦妹妹,許久不見,近來可好?”容若早已今非昔比,身著鳳袍的她儀態天成,貴不可言。
“勞皇後娘娘掛念,一切尚可。”除了進宮這一事。
容若笑了笑,揮手招呼宮女們提進來了一溜的食盒,看上去東西倒是不少。
“我特地帶了些瓜果零嘴,想著姑娘家都是愛吃這些的。無卦以後也是會長住……”她不經意加重了長住兩字,“放著些總是好的。”
無卦心中一驚——長住?就算自己會坐國師的位子,也不會留在宮內才是。
容若這般說……倒更像是試探?
無卦有了猜測,麵上依舊不動聲色,恭敬說道,“謝皇後娘娘掛心。”
果不其然。見無卦沒有否認,容若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
看來,這位皇後娘娘很不希望自己長住呢。另外,她似乎並不知道韓蘇“請”自己來的由頭是出任國師,否則她也不會這般試探。怕是將自己當作了會進後宮之人了。
不過,她能這麼快得到自己進宮的消息……皇後娘娘,果然不簡單呢。
容若很快掩去了那份不自然,繼續笑著道,“無卦妹妹,都是自家人,以後喚我月姐姐即可,皇後這個稱號,著實聽了生疏。”
“不敢。”
容若拉過她,兩人坐在了一起,“還有啊,那些磕頭的俗禮,妹妹還是都免了吧。姐姐可受不了那大禮,折煞人了。”
她邊笑邊說,邊上的太監、宮女們都悄悄審視起了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姑娘——什麼來頭,怎麼皇後娘娘這般顧著她。
無卦點點頭,“謝皇後恩典。”她確實不想跪,這個“情”自然還是收下的好。
容若又拉著她隨意聊了幾句,突然進來了一個嬤嬤。
“娘娘,太子殿下醒了,正哭著找娘親呢。”
“哎呀,妹妹,實在不好意思,看來隻有下次才能和妹妹好好聊聊了。”容若麵上一副為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