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那個正以極其詭異的姿勢跳躍的身影,讓我的下巴不受控製的墜落,嘴巴張的足以塞進一個鴕鳥蛋,腦中嗡嗡作響,心裏躁躁的有股子衝動,我想把尤勿的嘴巴撕爛,讓他以後不要瞎嗶嗶。
我隻在電視裏見過僵屍跳,和此時老族公差不多,稍有不同之處,因為老族公隻有一條腿。
第一眼看去,隻是一個很纖細的黑影一起一伏,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麼怪物,直到路燈的黃輝將他籠罩後,便看清了他身上寶藍色布料的清朝官服。
沒有戴官帽,因為他戴不上了,半邊腦袋掛著稀疏枯黃的頭發,披在左側肩頭,胳膊也不是平伸,而是直直的貼在身側,跳動時,隻有腳腕用力,整個身子像是一塊鋼板,巍然不動。
他停在路燈下後,沒見他的腳動卻緩緩轉過身,雖然隔著十幾米,可他的模樣卻在我腦中浮現。
半張皺紋密布的老臉已經腐爛,嘴唇上掀,露出一顆小拇指長的尖牙,塞滿眼屎與泥土的左眼窩中,溢出一滴渾濁的眼淚,即將墜落。
我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眼淚,隻是看到他的臉的時候,就好像感同身受那樣,心裏湧起了一股十分厚重的悲哀,痛到心碎,茫茫然隻想落淚。
他是半個僵屍,或者說他隻有半邊身子,就好像被人用屠龍刀從頭頂劈開,分成兩半。
路燈下的老族公停頓片刻,隨後猛地抬起僅剩的一條胳膊,指尖的方向是我腦袋旁邊的玻璃,我下意識扭頭,那三個用血寫出來的“逃”字已經快幹涸了,一道道沾染灰塵的血跡,好像指尖摳在玻璃上的劃痕。
再看時,老族公已經轉過身,單條腿,一蹦一蹦的消失在黑暗中。
僵屍,卻像是油燈將滅的蹣跚老人,讓人心疼不已。
隨著他的離去,我的心情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股將整個人籠罩起來的悲傷驟然間消失,就好像壓著我心髒的重物灰飛煙滅,心髒像皮球一樣猛地反彈,砰砰砰的劇烈跳動著,這時候我才感覺頭皮發麻,雙腿打顫,後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濕,冷不丁的慘叫起來:“救命啊,僵屍來了!”
無意識的後退兩步,腳尖磕腳跟,我跌坐在地上,渾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勁,外麵傳來跑動聲,尤勿直接踹門而入,將我扶起來後,大喊著:“哪呢哪呢?僵屍在哪?”
我指著窗外說:“跑了,快把劉為民叫回來,老族公出現了。”
尤勿跑到窗邊張望,看到了玻璃上的血痕,湊過鼻子聞了聞,問我是誰寫的字?
我驚魂未定的告訴他,應該是老族公,他被人劈成兩半了,半個僵屍。
尤勿的臉抽搐起來,問我有沒有喝酒,隨後便給劉為民打電話。
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在僵屍出現的夜晚,劉為民關機了!
三嫂也跑了進來,詢問剛剛發生的事,我被嚇得神誌不清,是尤勿講的,他用身子遮擋了窗上的血字,隻說我看見僵屍在路燈下,這才喊了一嗓子。
三嫂要通知村裏人,我讓她先去祠堂找許祈。
三嫂走後,尤勿便問我,是不是要把真相告訴許祈,他勸我最好不要這樣做,一切等劉為民回來拿主意。
我直接罵了回去:“拿你媽了個腿,你們不是說沒有僵屍麼?不是說一切都是黃老頭搞出來的假象?你他媽不是挺能分析麼?你再給老子分析分析,剛才是怎麼回事!”
尤勿這個臭不要臉的,居然抱著胳膊,思忖道:“我想想啊嗯,應該是進棺材的事沒有嚇到你,所以有人喬裝僵屍,鐵了心要逼你離開。”
我狠狠點頭:“有道理,僵屍肯定不存在,你他媽給我舔一口玻璃上的血,以後說啥我都信!”
尤勿的臉上閃過一陣掙紮,最後還是放棄了,愁眉苦臉的對我說:“如果剛才真是老族公,那將你塞進棺材的應該也是他,可他為什麼叫你逃走呢?還有,他怎麼確定許祈會及時趕到,將你救下?就算僵屍能掐會算,他為什麼找你不找我?你倆是親戚?”
尤勿的嘴巴不止像烏鴉一樣傳遞壞消息,有時候還像烏鴉一樣聒噪,我被嚇得魂不附體了,他卻蒼蠅似的在我耳邊嗡嗡嗡嗡,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陣,最後坐起來告訴他:“我要走,我要離開這裏!”
尤勿一愣:“文靜怎麼辦?”
我喘著粗氣告訴他:“回家賣房子賣地,弄到錢就去龍虎山茅山這些地方找高人求救,實在不行,老子往天安門前一跪,看國家管不管吧!”
尤勿哭笑不得,死死將我拉住,正跟他僵持著呢,三嫂火燒火燎的跑回來,扶著門框喘息兩口,尖叫道:“王震不好了,許道長被鬼上身了。”
看著三嫂慌張的模樣,除了一聲操,再找不到任何字眼表達我的心情。
我對許祈沒什麼尊敬和仰慕的感覺,但出於對同類的友情,我還是希望許大道長健健康康的活著。
可他一龍虎山大道長,居然被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