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遺像中的那張臉,與之不同的卻是表情,沒有閉著眼的安詳模樣,而是睜大眼,用那擴散了瞳孔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我,明明沒有任何活人眼中的神采,可配上他嘴角掛著的詭笑,硬是讓我感覺他是活的。
頭皮發麻,腦中猛地炸開,對視片刻後才失聲驚叫,手腳並用將他踢下床又一軲轆翻下去,鞋也顧不上穿,剛跑到門口的位置,主家帶著四個男人便衝了進來。
他們一樣被地上的屍體嚇到,驚叫連連,主家第一個鎮定下來,問我怎麼回事,我隻說不知道,此時又發現嫂子不在屋裏,略微擔心,問主家有沒有見到她。
正說著話,便聽到嫂子在身後的回應,扭頭看去,她匆忙從廁所出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又是一遍不知道,隻說自己一睜眼,便發現被一具屍體摟著。
嫂子探頭看一眼,捂嘴尖叫,那主家與朋友搭手將弟弟的屍體搬回床上,從始至終,都是伸手抬腿仿佛摟著一個人的姿勢,根本按不下去。
入棺之時肯定是平躺,死了三天也早就僵硬,但他卻從棺材裏跑出來,將我摟住才又變僵了。
那一對老夫妻聽到叫聲,胡亂披了衣服出來查看,年紀都在七十歲上下,也不知馮彪是老來得子或是什麼情況。
發生這樣的事情,瞞是瞞不住的,大兒子便硬著頭皮說了實話,老兩口受到驚嚇又看了馮彪的屍體後,老太太嚇暈,老大爺則老淚縱橫,撲在屍體上哭喊,問兒子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就托夢,千萬不要搞這種嚇唬人的事。
好不容易安撫了老兩口,村裏人聽到響動陸續來詢問情況,原本我還挺忐忑,前三晚沒出岔子,我一來便搞出這種事,擔心他們將責任推到我頭上,卻沒想到杏橋村的民風還算淳樸,沒有人賴我,七嘴八舌的問清之後,都覺得應該找先生來看看。
情況挺簡單的,我睡著之後,嫂子沒扛了多久也睡著了,後來忽然間驚醒,看那線香燃燒的長度,她也沒睡多長時間,不忍心上鬧鍾打擾我,便一個勁的喝水,哪怕再睡著也會被尿意憋醒,直到淩晨五點多,她去了趟廁所,院子裏圍著火爐打撲克的男人們都看到的。
也就是她出去三五分鍾,馮彪從棺材裏爬出來,跑到了我的床上。
大兒子擔心我受到驚嚇,滿口子道歉不止,還取了兩百塊錢要補償給我,我哪裏肯要,而出了這麼大的事,嫂子也不再隱瞞,說了我的身份,村裏人聽說我是王老實的孫子,也都大加安慰,還說了一些我爺爺是個好人的話。
多麼淳樸的父老鄉親啊,我感動的熱淚盈眶,而他們說縣上的那位先生脾氣古怪,此時太早,最好等早上七八點之後再去請,我正處於激動期,便讓他們不用請,我朋友就是老道士的後代,叫他來做個法事,何必看那些怪人的臉色!
打給方航,倒是通了,可他好半天才接,哈切連天的說自己剛睡著,問我有什麼事。
告訴他有大事又說了來這裏的路,十幾分鍾後,方航便臉色蒼白的趕來,村裏人一看他年輕如許,紛紛問我,這位朋友究竟有沒有能耐。
我說有,交給他沒問題。
方航被眼前的場麵搞愣了,等我將事情經過告訴他後,他便大驚小怪的喊道:“領導的孫子可不一定是領導,我爺爺是道士,可我是個大學生呢,王震,你別搞封建迷信,我就不信屍體會從棺材裏跳出來摟著你睡覺。”
村民齊喊一聲:“得!”有人商量一會去縣裏請先生的事,有人卻對方航說:“小兄弟你還別不信,跟我來看看,彪子的遺體真就是摟抱的姿勢。”
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麼藥,裝出一副堅信科學破除迷信的模樣,跟在那叫不出名字的村民身後進了靈堂,一看到馮彪的屍體還很浮誇的喊道:“天呐,居然真是屍體耶,好怕怕哦!”
我心中冷笑,不管他作何打算,但這演技也太爛了,矯揉造作的拍著心口仿佛很害怕,偏偏是平靜如水,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領他進來的中年村民也是個逗比,居然麵露得意的炫耀道:“害怕吧?稀奇吧?城裏麵看不到吧?”
方航四處看看,走到嚴絲合縫的棺材前,很不解的說:“屍體跳出來之後,還要合上棺材蓋才去摟我朋友睡覺?很有進門出門,隨手關門的美德嘛。”方航在棺材上輕敲兩下,聲音很清脆,看來並不如外表那般沉重,他輕飄飄的伸手摳住棺材蓋,一條胳膊用力,唰的抬了起來。
邊上的村民都看呆了,方航意識到什麼,趕忙放下又裝作肌肉拉傷的模樣,捂著肩頭痛苦道:“好沉呀,得有二三十斤吧?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哪能抬得起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