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虎可太大了,從頭到屁股少說也有十幾米長,它側躺在江底,半邊身子陷入淤泥中,露在外的是黑白相間,格外明朗的條紋皮毛,一根足有我大腿粗的尾巴不斷拍打著,那一片水域渾濁不堪。
它還活著。
那一顆虎頭比動物園裏老虎窄了少許,看上去更加暴虐。
那一對淡黃色眼睛活像兩個點了蠟的燈籠,
它就在水中扭頭,凶殘陰森的燈籠眼惡狠狠的盯著我。
但它無法站起,一道道跟它尾巴差不多粗的黝黑鐵鏈將它綁在水底,它並不想側躺,卻被那鐵鏈壓的無法翻身。
肚子上,一道平滑整齊的傷口,傷口處的皮肉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已經成了泛著死灰的白色腐肉,但可以看到裏麵的內髒依然鮮紅,正有力的顫動著。
這怪物叫狴犴,與白虎形似,自從知道九龍玉佩後,我就學習了龍之九子的所有知識。
狴犴出現,嘲天槨也就不遠了。
就在它肚皮上落著呢,那些鐵鏈就是自這口與普通管材一般大小黃銅色的棺材下伸出的,隻是越來越粗,將狴犴捆了一道又一道。
不知道這口棺材上繪著什麼圖案,但一定有一副圖案的。
劉蒼鬆說,鬼村並不是張元吉搞出來的,年代對不上,很可能是某位尋找九龍棺來此的人,發現了此地的七十二口懸棺的妙用最後用作他途。
當時我還想,原來九龍棺本身並不凶險,是那後來之人的手段過於高深。
而此時見到這口狴犴嘲天槨,我驚得連呼吸都不會了,應該是連閉氣都不會了,茫然的張著嘴,江水便咕咕灌進我肚皮裏。
狴犴嘲天槨就壓著一隻狴犴神獸,與之相比,鬼村,小地獄,簡直弱的連影都找不到,哪怕再凶險,哪怕再陰毒,與張元吉的這口棺材相比就是男人與女人的差別。
少了一份大氣,沒有那令人感到窒息的磅礴。
狴犴就瞪大了眼盯著我好一陣,隨後鼻子裏噴出兩串氣泡,扭過腦袋不再搭理我,肚子一起一伏,似乎是睡著了。
而我卻感到陣陣針紮的疼痛,隨後才發現身上已經爬滿了蜮鱉,正用那滿是針管的吸盤嘴也不知是吸我還是往我身體裏注射什麼。
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落著蜮鱉。
一刹那我有了哭鼻子的衝動,當日的朵朵一定就經曆了這樣的地獄般的痛苦,那細皮嫩肉的小丫頭哪裏受過這樣恐懼的事,單想想滿身細小的紅色小點便已經不寒而栗了。
我想要揮劍劈砍,但在水中我的動作異常緩慢,在身上刮了幾下倒是砍死幾隻,卻也幾乎是無用功了。
江水不卷,淤泥落盡。
這江底密密麻麻鋪著的就是一張張臉盆大小的鬼臉,時笑時哭。
而我也明白了鬼臉的來源便是蜮鱉背上灰色與白色混雜的毛發。
在水中便柔順許多,很有規律的分布,差不多十幾隻趴在一起便能組成個人臉模樣,而水流湧上去將那毛發衝出笑臉,退下來又刷成哭臉,這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樣近乎是張元吉的注冊商標,天上地下獨一號。
然而明白再多也是沒用的,我砍不盡蜮鱉,全身每一處皮肉都仿佛有火在燒,胸腔也異常憋悶,快要耗盡了氧氣,我隻是死死盯著那嘲天槨,不知道裏麵躺著什麼東西,
沒能看上一眼,真是遺憾。
而更遺憾的,是沒能找到活著的朵朵,也沒能在這水中見到朵朵化作的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