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田良悟
插圖:安田典生
出版:03.12.25
翻譯:d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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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經許可,嚴禁轉載
地上——西區管理者·狗木誠一說“歡迎來到這座剛成立的城市。我等真誠地歡迎你。不管懷有何種目的,隻要踏足了這座‘城市’,從那一時間點開始,你就已經是我等共同體的一員了。你聽過多少關於這座‘城市’的傳言以及相信其中多少——這不是我等所能觸及的範圍。
但是我要申明,其中大半都是沒有根據的流言蜚語。
危險的城市?怎麼會。跟洛杉磯*①和中東發生內亂的地方相比,被卷入犯罪和槍戰的概率算是微乎其微了呢。——不過,確實比新宿和澀穀略多一些就是了。
雖然這裏常被比作九龍城*②,不過還真是讓人困擾呢。希望他們不要把那麼危險的地方和這兒相提並論。首先,那些散播流言的媒體有多少人真的去過九龍城。不,在這之前,那些人恐怕連這個島也沒來過吧。
就因為這種傳言,有更多廢物被吸引到了這座城市,我完全無法理解!不,或者說也許是理解了,卻期望事實上不是這樣。無論如何,我真誠地希望如果你在這座城生活的話,一定要過上不助長這類傳言的生活。
——哎?來這座城市追求自由的期望落空了?
哈哈……你要是搞錯的話我會困擾的。這個西區有一條規則,隻有一條哦。
‘——不要違抗我等。’
隻有這件事而已。很自由吧?
那麼,祝你在這裏過上舒適的生活——”
地下城——西區自衛團團長·葛原宗司說
“——嗯。沒見過的臉。是嗎,新來的嗎。(沉默)
怎麼了?從剛才就盯著我的臉看……讓人不舒服的家夥。
你說在這種地方有餐廳很少見?啊啊,剛來這裏會這麼覺得也很正常。(沉默)——啊,夕海,來一份蛋包蕎麵和烏龍茶。你也點些什麼吧。這家店是西區裏最便宜最好吃的。如果想在這裏生活,要記住最低限度的進食還是要確保的。
你問金錢流不流通?聚集了這麼多人,自然要流通的。如果你不情願,就回本土的車站或公園的瓦楞紙板裏裹著吧。也就是說,在本土為自己認真造一個家。
(沉默)
閉上嘴吃吧。
(沉默)——吃飽了。夕海,我身上沒帶零錢,拜托記在賬上吧。不想過跟別人一樣的生活就好好幹活。在這個島上也一樣。
我不歡迎你來這裏,但也不會妨礙你。僅限於你不做傻事的情況下。
如果你誤以為這座城市是什麼自由的樂園,就坦白說出來。
這裏不管怎麼說也是日本。得到快樂的自由什麼的完全沒有。……隻有這一點不要忘記。”
最下層——惡棍·戌井隼人說“啊~啊~,最後還是墮落了啊。你來到了這座城市最底層最差勁的地方。
剛才的打架你也看到了,不過你太弱了,要不了多久就被那樣被扒一層皮的話該怎麼辦。
不過總而言之呢,恭喜了。這下很明顯你也是這個島的居民了。真是的,你也太差勁了。不過從來到這座島的時候起,就已經進入廢柴人類的等級了。到現在還說什麼是想來觀光,想得到糟糕的東西才來的?非要這麼說的話我也不會阻止,不過個人認為去東京或者大阪的話會更有趣。不知道你是不是因為傳言而來的,我覺得那些沒有傳言的地方,反而會隱藏著真正糟糕的東西哦。不過,住下來就會發現這裏也常被稱為都市。確實如此!就算是這種地方,住下來也可以成為了不起的都市。所以說,記住這一點比較好哦——成為都市的地方向來都和犯罪與公共危害分不開。現今比起都市,農村住起來還比較輕鬆。在這座城市也一樣。越是住下去就越會看到討厭的事物哦?算啦。總之歡迎你。這裏是夢想之島。不像東京灣,是可以讓人真正看到夢想的地方。會成為永不完結的故事還是成為榆樹街的噩夢*③,都取決於你自己。
要享受這個島的生活,需要1%的努力和5%的靈感,20%的經驗和99%的運氣。你說超出100%了?真笨啊,那是當然的。
——要過熱地生活哦。
因為這就是在這座城市快樂生活的最低條件——”
譯注:①洛杉磯:市區人口約410萬,多民族多文化使洛杉磯跟其他美國大城市一樣麵臨嚴重的種族問題。部分街區治安非常不好。
②九龍城:位於香港,曾為九龍城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這裏成為黃賭毒罪犯藏匿的巢穴,被稱為“魔窟”。1987年城寨被拆除,並於原址興建了九龍寨公園。
③榆樹街的噩夢:現代美國恐怖片最成功的係列之一,目前已經出了五集。第一部拍於1984年,講述一個專拿兒童開刀的殺人狂魔把榆樹街搞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序章 鏡
2014年8月18日
“越佐大橋” 佐渡島
side在無垠的藍天下——槍聲高高地高高地響起。這個聲音響起的瞬間,少女的身體遲緩地晃了一下。
她背後側腹部附近的肉被射飛了。
“咦?”
從後麵看到她這副樣子的少年,除了發出愚蠢的聲音什麼也沒做。
前方飛來一樣溫熱的東西“啪”地貼在少年臉上。
慌忙用手去擦,很快就發現指尖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血……?”
在少年確認了這一點的同時,少女向蒙著一層土的柏油路麵上倒去。身體隔一會就開始抖動,有時還會猛地痙攣。就像是被刻上了什麼節拍似的,少女的身體為了顫動而忙碌著。
以她的身體為中心,紅色液體向柏油路麵上擴散開來。
當那紅色的水灘到達自己腳下時,少年總算理解了現實。
——被射中了。香奈枝在我麵前被射中了!
少年完全理解了狀況,與此同時,他漸漸奪回了自己的五感。然後傳入耳中的是幹澀的槍聲和怒吼的龍卷。
穿著庸俗服裝的男人分為兩組,正互相拿槍指向對方嚷嚷著什麼。男人們的行動各種各樣,有藏在汽油桶裏不時探出身來的,有跟對麵集團的人平行奔跑偶爾翻滾的,有一步不離自己所站位置的——大家的共同點是偶爾都會從槍裏噴出轟鳴聲與煙霧。
就像數年前的警匪片一樣,由黑社會集團展開的槍戰。
看著眼前鋪展開來的場景,少年想起了自己站在何處。這裏不是本土也不是小島。
在日本又不在日本。
不是陸地也不是大海。
是架於佐渡和新瀉之間的世界第一大橋。
聳立於正中央的無名島——△
▲同一時刻 新瀉市
彩虹塔*①位於新瀉市中心公交總站上方的多彩展望塔。是展望台由色彩鮮豔的支柱支撐著水平旋轉並上下往返類型的觀光設施。
“肚子餓了……”
最下方客人全部進入後開始上升的展望台中。一個男人有氣無力地嘟囔著。
“不行,真的好餓。空腹感讓我更難受了。————總之就是這種情況。”
男人對旁邊坐著的一家人殷勤地講述著自己的情況。
他的頭發被染成了七色,耳朵上紮有無數別針。左右眼睛顏色不同,因為是特地戴上了不同的有色隱形眼鏡。
進入21世紀已經過了十年以上。年輕人的時尚感也發生了各種各樣的變化。
他的時尚感跟原來有過的都不同,明顯是個擁有異常觸感的人。
旁邊的一家人不知道如何回應他,雙親的手心微微地滲出了汗珠,沉默著。拿著糖果袋的10歲左右的女孩子和像是她弟弟的幼兒園小朋友,兩人都呆呆地盯著男人的頭發。
不知他注意沒注意到狀況,彩虹頭接著看向窗外。不斷回轉的外麵的風景。男人正麵能看到海那邊的佐渡島群山——從山下向這邊蔓延的黑色粗俗建築群。
“啊~那個那個,是這樣的啊。哎呀,說實話我很想看下那個的~”
對著保持沉默的一家人,他繼續友善到怪異地說著。
男人視線中的建築物。那是從佐渡向本州延伸的又長又大的橋,存在於其中心的巨大人工島。彩虹頭把額頭貼在窗戶上,這次用自言自語的語調說著。
“好大啊。比想象中大好多。該說是那個太長了還是佐渡比我想的要遠呢。還以為肯定是遊個泳就能到的地方呢。”
小聲地嘟嘟囔囔著,彩虹頭忽然把頭轉向那家人。
“呀,這個好厲害啊。從下麵看的時候沒有這種感覺,因為我完全不知道有這麼高的展望塔啊。哎呀,就是那啥。多虧了坐這個連午飯都沒吃。哈哈。光想著能白坐,不過還是買了票。”
這時那家人的爸爸第一次浮現起討好的笑容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點頭,總之他判斷給出回應才是比較合適的態度。
但是,女兒那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對著男人伸出了糖果袋。她的雙親咕嘟地咽了口氣,但彩虹頭隻是和善地俯視著少女,拿出了一個糖果。
“多謝。將來一定會成為美女的哦。”
帶著跟外觀很相稱的表情,男人把少女給他的糖果丟入口中。
這時,旋轉的展望台再次朝向了佐渡方向。
看著巨橋對麵的積雨雲,彩虹頭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真是絕世美景啊。還是個好天氣,啊啊,我可是期待著去那邊才來的哦。”
在無邊無際的高遠藍天下,積雨雲一個接一個地膨脹起來。△
▲在厚極了的積雨雲下方,雨水打在一動不動的少年和少女身上。
當雨點伴隨著雷鳴開始落下時,槍戰總算快分出結果了。形勢不利的集團與罵聲一起離開現場,取得優勢的一方也追著對方走掉了。
敲打在柏油路上的下雨聲中,隻留下了少女和少年。
傾注在倒下少女身上的暴雨,在她身邊積出了水灘。從她體內流出的血混於其中,紅色在橋上不斷擴散。
隻是,這個地方被單純稱為橋的話也太大了點。
從跟人工島連在一起的寬廣柏油路上站了起來,少年隻是靜靜地俯視著少女的身體。
少年動也不動,隻是回想著。
為什麼自己會來到這裏。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24小時前——佐渡島
姬崎燈塔》少年和少女一臉開心地登上來眺望天空。
漂亮地操縱風箏在空中滑行,少年對此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慨。
對常年居住在這個島上的少年來說,這種場景已經司空見慣了。
他高興的是少女在身邊。
而她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突然說出一句話。“好了,走吧?”
“哎?難道說是剛才的事!?……不要啊。媽媽他們會生氣的,如果露餡的話還可能被警察盯上。”
夏天的終點。把初中最後一個暑假玩了個夠的一組男女。從年齡上來說這種稱呼也許有些不合適,而從他們之間的氛圍看來,說是少年少女就沒問題了。
在澄澈的藍天下,這樣的兩人坐在燈塔一側的某個長椅上。
“這種事有什麼大不了的!”
“別亂說。”
少年對青梅竹馬的提議露骨地蹙起了眉。在暑假的最後一天,狗木誠一的青梅竹馬——織崎香奈枝說了些奇怪的事。
“呐,要不要去‘橋’上看看?”
說了這裏,誠一馬上就想到了島內的海府大橋和黑姬大橋。但是,那些地方是從出生起就是島民的自己應該特意留下夏天回憶的地方嗎?
誠一露出奇怪的表情,香奈枝毫不介意地接著說道。
“我找到了能進入那座越佐大橋的地方!”
“啊?”
誠一腦中想起了從小島南部延伸出去的粗俗建築物。那個確實是佐渡最有存在感的橋,但誠一沒能把它跟“橋”立刻聯係起來。因為誠一一次也沒去過那座橋,說老實話連靠近都沒有過。
架在越佐海峽上又長又大的橋。
夾著人工島建起的那座橋作為21世紀前半的巨大建築物項目,不僅在島民之中,在整個日本中都備受矚目。
一側是六條車道並行的巨大道路,加上公用目的和觀光人行道,以三層結構建成的巨橋。但是,這座橋上從未通過車。至於島上的人,連這座橋的人口都不靠近。本土人都這樣,佐渡和新瀉雙方對橋的入口進行嚴密的封鎖和監視,這就是現狀。
對這種狀態的橋,到底懷有什麼樣的目的要潛入進去呢。
“香奈枝,那裏是什麼地方——”
“怎麼會不知道呢。就是因為知道是什麼地方才要去啊!那座島上的某個地方聚集了新瀉和東京都沒有的東西哦?據說人工島上有日本買不到的物品和動物,連賭場和地下摔跤場都有哦!”
“怎麼可能,又不是漫畫。地下摔跤場什麼的隻是傳言。而且,我也不認為那種地方會有正經的‘店’。”
“所~以~說~就是為了確認這一點才要去嘛!”接下來的半天,誠一反複聽她說著這些。他完全沒有去的念頭,更不如說想要阻止香奈枝,她跟往常一樣沒有放棄。
“不是這種時段就沒法去哦。而且,等到成為大人再去,一定會真的回不來的。我有這種感覺。”
“小孩子去的話在回來之前就死掉了吧。住在那座橋上的人都不是好對付的,香奈枝的老爸不是一直這麼說嗎。”
“沒事的,隻是去看看,看一下下就回來!不被任何人發現就行了,就算被人發現也不會馬上被殺的啦!”
香奈枝猛地從長椅上站起,繞到誠一麵前抓住他的胳膊。
“哇哇!”
就這樣強行讓他站了起來,少女接著拉住他的手開始奔跑。
手被放開之後,誠一蹬著地麵追在香奈枝身後。
“等……等等我啊!”
“明天!一定要去哦!”
少女的步子很快,少年最終也沒能追上她。
“真是敗給她了。”
從出生起就是這樣,誠一一直被她的任性折騰著。
進入金山遺跡*②的禁止入內區域,悄悄坐上偷渡船,有一次還就這樣踏上了北海道——這些都是家常便飯。一切都是香奈枝強行拉著誠一去的,但誠一也沒有責備過她這一點。
這樣體驗著非日常的事件,誠一他們共有著某種連帶感和陶醉感一類的東西。——就像自己是某個故事的主人公一樣。
陪著一直亂來的她,誠一也算是個假英雄了。實際上,至今為止千鈞一發的時候,都是香奈枝救了自己。今後也不會改變吧。他如此相信著,對她這次的任性也許是發自心底地不讚同吧。於是——今天。
“那個,還是要去嗎?”
“當然了!都到這裏了還說!”
橋旁的材料放置場。橋和道路本身基本上都完成了,工地現場上還放有不少建築材料和拚裝陋屋。
成為工地現場的橋入口處建有肅殺的路障。但是材料放置場這邊有一段柵欄破了,從那裏似乎可以進入材料放置場內部。
材料放置場內部堆著鋼筋像是能讓人迷路一樣,誠一這時已經陷入來到遙遠世界的錯覺之中了。
“這個空隙就是跟工地現場一角連起來的漏洞。去了那邊之後,以前那座大樓裏的監視員也就發現不了了,沒事的!”
“腳印會……”
誠一窺探著材料的縫隙之間,地上還殘留著大量的腳印。不知是不是昨天下暴雨的時候陷進去的,那些腳印清楚地刻印在土地上。
“沒錯。似乎還有其他人出入這裏!稍微放心了吧?”
“……”
沒有回答香奈枝的疑問,誠一靜靜地凝視著腳印。
——連是什麼人的腳印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開心?
這麼想著,他注意到更奇怪的事。
比起朝向工地現場裏麵的腳印,朝向這邊的腳印數量少的異常。
進去就沒再出來——對漂浮著這種氛圍的狀況,誠一背後有冰冷的東西流下。
“呐,還是——”
他準備阻止香奈枝而抬起臉來,她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無視了沒有動靜的誠一,香奈枝已經潛入了材料的間隙中。
“等、等下啊!”走在香奈枝身後的誠一。躲過自治體的監視,從工地現場的廢材間隙裏走上通向“橋”內部的近道。
人工島在距佐渡島大概十公裏的地方。據說到達那裏之前,會碰到有人生活的“居住區”。
說是居住區,當然不是正規限定的那種,是在橋開通前擅自住進去的流浪漢和犯罪者,或者說是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住下來的人們的集合。
用開發途中的廢材等等組合而成的獨立居住區十分擁擠,儼然就是香港的九龍城。
香港的九龍城早就被破壞了,這邊的橋還沒有被破壞的預定。在理應比那時的香港治安要好的日本,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態呢——誠一也有過疑問,但一次也沒有細想過。
說實話是怎麼樣都無所謂的事情,基本上來說是不會來的地方,跟遙遠的外國沒什麼區別。
走了兩個小時的腳程,開始感覺到周圍有人的氣息了。從旁邊的非常用台階走到上層,可以看到空中被厚厚的雲覆蓋了。明明是架在海洋上的橋,卻在地麵的柏油路上積著一層土,在猛烈的海潮風中,他被奇妙的感覺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