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區
遊樂園管理事務所“也就是說啊。七砂裝出重傷的樣子,在這期間作為東區的暗部監視和指揮Rats。也就是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受傷,你們在醫院看到纏滿繃帶的人其實是遊樂園鬼屋裏的木乃伊哦?不過啊,除了Rats設置的炸彈以外,其他地方也發生了多次爆炸。現在處理班正忙得焦頭爛額呢,而你們居然跑來這裏抓著老大的領子,想要來一腳飛踢,到底是怎麼想的?”
聽到吉塔爾林嘰嘰咕咕的說明,張抓著他的衣領緩緩舉起,問道。
“……然後呢,你就沒有把事實告訴我們?”
“嗬嗬……不是有人說過,欺騙敵人要先欺騙同伴嘛?”
“想用一句諺語打發所有的事,你還真是夠混蛋啊。啊啊?”
“咦!?漫畫裏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一邊驚訝一邊認可嗎嗎啊啊啊唔唔咕!”在他們你來我往的時候,潤在他們背後握住七砂的手,她的劉海之間嘩啦啦地掉下淚珠。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真是的……別哭啦。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去外麵換口氣。”
七砂害羞地搔了下頭,逃跑般地離開潤等人。
於是——在看不到大家的時候,她麵帶陰影地吐了口氣。
她說謊了。而且,裏麵被吊起來的吉塔爾林也是。
七砂所做的事——不隻是監視Rats。
在對外宣稱自己受重傷時,她做的事——
是幹掉東區幹部中的一些騷亂分子。其中大多數是從大陸過來的上層組織相關者——除了西區叛徒以外跟金島銀河聯手的家夥們。
金島銀河在遠渡日本之前,就已經跟東區上層組織結成了特殊的共同陣線。而且——他就憑惡化島上治安這個目的拉攏了東區幹部。
上層組織經曆了過去的那個事件,至今還有很多人敵視吉塔爾林——他們因為這層關係,跟金島做了各種利害交易。
吉塔爾林很快察覺此事,便第一時間命令七砂——殺了他們。
七砂潛伏在黑暗之中,偶爾也使用哄騙的方法,將盯上吉塔爾林和其他幹部的騷亂分子殺死。她與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仇恨。她僅僅是為了服從命令而已。
潤對於這次事件背後隱藏的真相毫不知情。她也許誤會了什麼——但潤不是那種對別人隱瞞的私事追根問底的狡猾性格,她也沒有膽量那樣做。正因為如此,對潤撒謊產生的罪惡感束縛了七砂的心。
說不定包含這一點在內,都是吉塔爾林那個男人——那個命令她殺死新人幹部時,毫不猶豫地表演出憤怒和悲傷的“魔人”打好的算盤。
以前七砂曾問過潤這樣一個問題,為什麼潤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地把後背交給包括自己在內的危險人物,並信任著他們。
潤給出的回答很簡單。
“我不會隨隨便便說因為我相信你們這種話。但是——我很喜歡護衛部隊的大家。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正因為欺騙了這樣的潤,七砂的心被沉重的枷鎖束縛起來。自己完全不是正常的人類,她確信著這一點,並回想著自己嫁禍的對象。
這次的事最終都被推脫為金島的陰謀——但是,畢竟還是有一段時間,她把自己的罪行嫁禍在雨霧八雲身上。
——那個奇怪又危險的家夥……但他比我要正常多了。
回想起他向自己表白時不安的樣子,她不由得浮現起微笑。於是,七砂開始思考關於八雲的事。
如果有他在——我能否聊聊自己的真心話。
如果有他在,我能否說出跟潤他們不能講的事。
有一點——想跟那個膽小鬼殺人魔聊天了。想到這裏,她——
一邊確信自己果然是不正常的,一邊望向天空露出淡淡的笑容。
好想什麼時候見見那個殺人魔的笑臉。她發著愣,如此想到。△
▲東之貓做夢了。但她絕對不會把夢說出口。
對於砂原潤這位少女來說,夢隻不過是夢,跟別人講也沒有意義。
不隻是她,生存在“島”上的大多數人——都把夢隻當成是夢而已,不上也不下。
隻要生存在島上,就包含了快樂與悲傷,所有的一切。
接受所有的現實,才能為了現實全力生活。
不管是快樂還是悲傷,這就是他們的存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才是這座島所做的夢啊。”
“我不是想問你這種事。彈簧腿喬普林。”
在黑暗之中,青年向特殊的通信端末說話。
周圍完全沒有人的氣息,如果有第三者看到這個場麵,一定會以為他是在自言自語。
“哦呀哦呀,那你想問什麼呢?身為彈簧腿喬普林,還成為了島上最大的叛徒。有時跟西區與東區——有時跟金島銀河聯手,想葬送這座島本身的天才啊,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聽到端末的回應,眼鏡青年——夏洛克·利物浦以感情淡薄的聲音回答這句質問。
“那家夥……金島銀河為什麼最後沒有向姐姐開槍?”
青年手中玩弄著小型機械,那是會讓人以為是手機的無線電引爆裝置。
“他明明知道自己會被我殺死。那麼……為什麼他沒有殺死姐姐。畢竟那不是立刻死亡,他還有時間。”夏洛克為了拯救姐姐——跟一個男人做了交易。
把姐姐從什麼東西之中拯救出來——對於夏洛克來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單純。
——把姐姐從這座島中解放出來。
這是兩個月前被卷入各種事件的夏洛克最終得出的結論。得到這個答案花了他很長時間。對他來說,除了姐姐以外的事都無所謂,他對這座島也沒有絲毫怨恨。
金島銀河。他知道這個男人的存在。住在這座島上,不斷向西區和東區販賣情報的夏洛克——最終利用自己的手腕,跟彈簧腿喬普林取得接觸。於是,他知道了金島銀河的事——某一天,金島銀河那邊主動向他聯係。
一開始隻是單方麵的威脅。說是如果他不協助就殺了他的姐姐這種單純的威脅。金島似乎是希望與西區和東區雙方進行聯係的人可以給予他幫助。但是,夏洛克跟他冷靜地談了話,把威脅上升到“交易”的階層。如果金島想要破壞島——那夏洛克就提供自己的“形態”。與此相對——條件是把彼此的性命交在對方手中。金島銀河在夏季時胸口受了重傷,為了輔助受傷的髒器,胸口埋有特殊的器械。夏洛克知道了這一點,就提出“在身體的一部分埋下炸藥,互相掌握引爆裝置……就這樣處理吧”。他原本是想利用這個策略進行威脅——但金島銀河接受了這個愚蠢的提案。
金島通過密醫進行了手術之後——夏洛克以為輪到自己了——
“沒事,你背叛我的時候……我就讓你的姐姐死掉。這樣的話你會更痛苦吧?”
被看穿了。夏洛克拚命抑製著自己體內的恐懼和殺意,淡淡地實行著他們的計劃。
他知道自己受到了東區的監視——兩人的交易全都是在偵探事務所所在的廢棄旅館內進行的。姐弟兩人的出入受到監視,就在哨兵確認他們兩人是否都在房內的時候,被換掉的夏洛克離開了旅館——就此移居到東區。
他一邊體會到把姐姐交給素不相識的男人的絕望感——一邊忍耐著堅持下去。說不定這也是為了抹消自己對姐姐的感情。
“但是……我的行動到最後還是隻讓姐姐感到痛苦而已。”
夏洛克深深地憎恨著自己,在黑暗之中緊緊握住拳頭。當鮮血從他指甲中滲出時,他喘息著,卻冷靜地說。
“這樣對我也太合算了吧。……我的身體裏沒有炸藥……而他的炸藥我進行過確認,那是真的,我本以為他在引爆裝置裏做了什麼手腳。為什麼……那家夥……”
“嗯,全部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怎麼回事?”
“所以說,他一開始就打算去死吧?那位名為金島銀河的扭曲天才。”△
▲在凱利的貨車裏,葛原注視著一卷錄像。
上麵寫著“致葛原宗司大人”,裏麵放著一枚光碟。這件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放在夕海工作的餐廳,但是葛原沒有播放的環境,就跑來拜托凱利了。
裏麵的內容他大致可以想象。
——金島銀河寫給他的留言。
胸口穿過一個小孔,被吸入巨大引擎的男人最後一次向葛原低語。
“活該”——就這一句話。
他胸口穿過的那個小孔……到最後也沒人知道是誰放出的子彈,但葛原總感覺自己能夠理解。那是金島自己期望的死亡。
葛原本以為文件夾裏放的是信——沒想到是錄像。不知道是不是在整形中途,臉上纏著繃帶的男人坐在旅館的床上不停說道。“喲。還精神嗎,葛原。不會精神吧?畢竟我在你眼前死去了?嗯,也罷。”
葛原看著錄像中的男人——金島銀河,他哢嚓地咬著牙。葛原的表情十分冷靜,但內心卻被卷入了形形色色的思緒漩渦。
錄像中的男人仿佛看穿了葛原的內心,他繼續說道。
“本來炸成粉末也不錯,那樣就能連帶你!不過,萬一你得以幸存……看到無影無蹤的我,死亡造成的衝擊會很淡薄吧?吉塔爾林那家夥可能還會說‘他是裝出爆炸的樣子逃走了’吧。正因為如此,我才有必要讓你親眼看到活生生的我確實死亡。”
金島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去的瞬間,臉上浮現起恍惚的表情,向屏幕這頭的葛原提問。
“所以啊,葛原、看門狗!繞著悲哀打轉,連自己的主人都緊緊咬住的看門狗!係著我的死亡這個項圈的看門狗!你發覺了嗎?發覺了吧!啊啊,沒錯!你會看到這些數據,沒錯!就是在我死去之後,有人把它交給你的!哈哈,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雖然死了,卻沒打算讓我的惡意一起陪葬!”
還有一種事物繼承著金島的意誌。那就是——這些足以束縛住葛原內心的話語。
“我不是說過嗎,葛原!我隻不過是想讓你痛苦而已!想要炸飛這個島,我什麼時候都能做到。請你理解,這可不是我不服輸或者在逞強啊?不過,算了,那樣我的目的就無法達成了。一旦你也死掉,就沒法讓你繼續痛苦!即使到了那個世界,你也絕對會去天國吧!”
這時,金島突然停止了笑聲,就像身處於地獄大鍋的鍋蓋之下一般,他露出陰沉的表情。那幅表情如同斷罪者,又如同罪人,同時還交織著仇恨加害者的被害者眼神。
“給我永遠痛苦下去吧。直到你死。我不會認可你的自殺,我也知道你不會那樣做。”
金島再次笑了起來,不知道到底有哪裏好笑,他一邊為自己的話大笑一邊擊掌。
“我不是說了麼!你的事情我全部都調查過!是叫凱利吧?那個女人。雖然有些瘋狂,倒是個不錯的女人。”
葛原體內形成了一種漩渦。
隻是聽到這個無可救藥的人渣提到凱利的名字——葛原就感覺到體內湧起了難以言喻的心情。
“……哦,放心吧。我不會說什麼你死了再把那個女人也殺死這種話。不過!葛原!隻要你還愛著那個女人,不管遇到什麼痛苦都絕對無法自殺,也不能從這座島上逃開。沒錯吧?留給你的選擇隻有背負著你殺死的那個女人的眼神活下去。僅此而已啊啊啊啊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在那之後——他隻是不停重複著笑聲。
葛原沒有停下錄像,也沒有拔出光碟——
隻是在生氣。
居然被這種人玩弄。
還有自己想要幫助這種人渣的天真。
更為重要的是,對於他的死,葛原感到了跟殺死少女時同樣的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