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3)

收容散兵遊勇一結束,老爹被任命為第一副局長,倪鐵升任公安廳長雖然還兼著局長,職責掛著基本不動,老爹實際上是行使代理局長職務,全盤主持局裏工作。由於倪廳長基本不來,也放心,所以老爹便成了人們心目中實際上的一把手,時間長了“副”字也就沒人叫了。

這年5月,果然如獅子鼻所說,但不是美軍,而是聯合國軍在朝鮮半島仁川登陸,朝鮮戰爭爆發。消息傳來,舉世震驚。麵對風雲突變的國際形勢,中央政府做出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戰略決策。在聯合國軍占領平壤的當天,由彭老總率領的4個步兵軍和3個炮兵師秘密地渡過了鴨綠江。三野也抽調了幾個縱隊,老爹原所在的縱隊屬於第二梯隊也開拔去了東北。

市裏各行各業紛紛響應號召,捐錢捐物,沒錢沒物身體合格的踴躍報名,參軍去抗美援朝最前線,上上下下聲勢造得很大,局裏一些軍轉地警員有選擇地返回部隊。老爹也跟著瞎興奮,拆卸駁殼槍一連擦了幾遍,比劃著再比劃,弄得滿屋子槍油味。他的將軍夢又一次被激活,他為此跑到廳裏攪了幾回,說是來請戰的,其實純屬無理取鬧。老爹先是把去參戰的軍、師領導貶了一通,然後借機抬高自己,似乎他才是攻山頭啃硬骨頭的軍事奇才,意思明擺著是在指責領導有眼不識泰山,放著幹才不用,與其滿世界的總動員,不如派他去朝鮮,省得耽誤工夫,貽誤戰機,隻要領導同意,他打起背包就走人,決不黏黏糊糊多呆一分鍾,給啥級別都無所謂,一句話,隻要能回部隊幹啥都行。戰爭年代,公安建製一直隸屬軍事戰鬥序列,人員進出跟換個房間一樣沒多少講究,到了新中國成立後才和部隊完全剝離,統歸地方政府行政編製,老爹跟部隊的感情非同尋常,鬧著要歸隊,情有可原,也符合條件,隻是倪鐵抓住不放。

好事兒沒撈著不說,還這麼歪著腦袋不聽招呼肯定會引起官憤,上級領導自然誰見誰煩,倪廳長每次都狠狠地給他一頓批評,說他動機不純腦袋瓜兒有病,弄得老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有一天傍晚,倪鐵和幾位副手研究細化建廳方案快要結束了,省裏有關部門的負責人也在場,老爹不管不顧進門就嚷嚷起來,好像就他的態度最堅決似的。

倪鐵沒動氣,清了清嗓子,突然命令道:聽我的令,稍息,立正,向右轉,向前三步走,立定,稍息,立正,半邊向右轉!老爹活了半輩子,沒怕過誰,跟著倪鐵走上革命道路後,也沒膽怯過。那是老爹首次執行秘密交通任務,需用暗號和下一站同誌接頭,雙方沒見過麵,暗號成了辨別真偽的唯一手段,老爹的上聯沒錯,卻因口音差異,被對方誤認為軍統奸細差點兒丟掉小命。教訓是深刻的,倪鐵為解決老爹的口音問題,每次布置任務時,都讓老爹把暗號一字一句背熟字音讀準後才放他上路,丟字錯音,倪鐵就用指關節敲老爹腦門,叫他長點記性,有一回頭上被釘出幾個肉包。現如今老爹也算個人物了,倪鐵自然不會再用指節釘他的腦門了,但老爹落下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倪鐵釘腦瓜”心理疾病一直沒愈合。此時老爹不由自主地用極規範的隊列動作完成了倪鐵的每一道口令,動作一結束,恰好對著牆壁上懸掛的周恩來總理的一幅手書。老爹定定神,上麵寫道:國家安全公安係於一半。倪鐵讓老爹就這麼站著,自己轉身繼續開會,其他領導大多跟老爹有著拍肩搭背式的交情,即便沒交情也認識,卻沒一個搭理他。

老爹紋絲不動地佇了足足半個小時,為顯示鄭重,老爹臨來前特地換了一身嶄新的軍裝,皮靴擦得錚亮,槍彈佩戴齊全,軍容嚴整,沒料到倪鐵竟然沒用正眼瞧他一下。會散了,倪鐵這才騰出工夫修理老爹。倪鐵兩眼盯著老爹,不溫不火道:哼,你真給我長臉啊,剛破了幾起案子就了不起了是吧?就老子天下第一,誰也瞧不上眼啦?啊?好一個大英雄,你小子驕傲啊,驕兵必敗,懂不懂?端著槍與美國鬼子拚刺刀是戰鬥,抓罪犯破大案難道就不是戰鬥?一瓶不滿半瓶晃悠,還沒咋地就臨陣畏懼想當逃兵,看見總理的這幅字了吧?瞧瞧,說得多好啊……哼,告訴你,這份差事兒幹不好一樣砍你的腦袋!老爹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在倪鐵洪亮有力的口令中怏怏地離去。

這期間老媽給老爹寫過幾封信,他心情不爽,所以就沒有回,老媽那邊好像也生氣了,索性不再寫了。

朝鮮戰場去不成了,可事情卻一件兒不能馬虎。本來國民黨幾大特務係統對前途就沒有信心,朝鮮戰爭爆發後美國第七航母戰鬥群開進了台灣海峽,毛人鳳的軍統序列立刻又來了勁兒,粉墨登場躍躍欲試,擺出一副將要重返大陸的姿態,南京地區的社會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不管老蔣反攻大陸是否有這個能耐,肅奸鋤特還是一刻不能鬆懈的,事情千頭萬緒,情報的搜集,警力的調整與部署,以及警民聯手構築治安防控體係,把老爹忙得不可開交。

關於朝鮮戰爭,情報部門送來一份資料說:歐洲德林軟件公司不惜血本竭盡全力研究“美國如果出兵韓國,中國的態度將是如何?”在戰爭爆發前8天,德林拿出第一個研究成果,並打算賣給美國白宮,索價500萬美元,隻相當於一架戰鬥機的價格,成果僅7個字:中國將出兵韓國。白宮的那些大老爺們不願花這筆閑錢,並且不屑一顧,認為純屬一句廢話。該成果附有328頁分析資料,以極其豐富的史料和邏輯縝密的分析,充分論證了中國絕不會坐視北朝鮮危急而不救,而且德林還斷言一旦中國出兵,美國將以不光彩的姿態主動退出這場戰爭。

其實,光不光彩是美國佬自己的事兒,反正有錢沒錢都在那兒瞎折騰,別人說了白說。那天,老爹在局會議室裏正領著一幫人反複研究反潛伏反滲透反破壞幾項急迫的工作預案,李娃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拽拽他的袖子:局長,你看誰來啦?

老爹轉過身定神一看,竟是老婆走了進來,他一時愣住了。老媽穿著一身灰色的列寧裝,一頭烏黑的短發,臉蛋有些微微發胖,冷冷的表情下仍透露出青春四溢的魅力。老爹當時腦袋裏裝滿了敵特動態、案件進展、破案效果一類的工作情況,他看到老媽半天沒緩過神來。

會議室裏的警官們都看傻了,這些剛剛從戰爭中走出來的警官沒見過天姿國色,今天算是大飽眼福。

等老爹明白過來這是自己的老婆時,他腦袋轟地一聲登時充滿了血氣,長時間的思念和刻意自我抑製的欲望交織在一起,使他不能自己。老爹看了看周圍,極不客氣地說:喂喂,都賊眉鼠眼地看啥呢?有能耐自己也弄一個去,自覺點兒行不?總不至就這麼看著小夫妻倆抱團親熱吧?

警官們轟地笑了,水漲船高陶政委順勢擢升為局政治部主任,他擺擺手說:笑啥笑?都出去回避一下吧。他湊到老爹耳邊小聲說:你就顯吧,都奔四的人了,牛犢子變成了牛大爺,還他娘的啃嫩草,就一點兒不怕別人笑話?

老爹心裏很得意,嘴上卻歎著氣說:不好意思,拿不上台麵呀,真沒法子,咱媳婦說啦,咱要是不那個她就投江尋短見,你說,咱老趙沒點兒動作咋行啊?不過,老爹的話是背著老媽說的,聲音很低,他決不敢讓老媽聽見半個字。

等所有人離開後,老爹衝上去一把將她摟在懷裏,喜不自禁地說:好媳婦,你真給咱長麵子啊,你看見了沒有?這幫老帽跟沒見過仙女似的都傻了,都淌哈喇子了。

老媽仍拉著臉皮,老媽由於老爹沒給她回信,揣著一肚子氣,便拚命似的掙紮。老爹哪管這些,他的兩條胳膊像鐵鉗一般死死鉗住老媽柔軟的軀體,老媽掙紮了一會兒,肚子裏的氣也漸漸消了,身子開始癱軟下來。老爹又粗又硬的胡茬像鋒利的板銼一樣,紮得老媽嬌嫩的臉蛋生疼,老媽也顧不上這些了,心中的不快在老爹火熱的激情下,漸漸化作為滿腔柔情,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充滿了愉悅的快感。老媽嘬起嘴唇急促地親吻老爹熱唇,嘴裏喃喃道: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一走就是幾年,為啥連封信都沒有?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