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1 / 3)

老媽一生,除了大丫之外,一共生了三個孩子,這次在無意中變成了一場辯論會的接風洗塵宴,著實給老媽的精神製造了緊張。當天夜裏,老媽在醫院裏接受剖腹產,但是不足月,生下了取名叫勇兒的胖小子,一年多後,老媽又生下了二丫。二丫的哭聲是4個娃兒中最亮的一個,猶如天籟之音,兩隻小手握得很緊,揮來揮去。老媽到了沒有當成老爹所期望的那種“英雄媽媽”。

老媽在二丫出生後,家務事顯得越來越繁重。她用慈母般的智慧養育著4個娃兒。那時,大丫已經7歲上小學二年級了,峰兒4歲,勇兒1歲,正在蹣跚學走路,二丫還在吃奶。老媽年輕生命中的精髓,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一點點地消耗著。好在大丫非常懂事,像個大姐姐樣了,幫助老媽照看著弟妹,等做完自己能做的事情之後,才坐下來讀書寫作業,每天不用叫總是第一個起床,最後一個上床,成為老媽的得力幫手。老媽心疼大丫擔心耽誤她,決定給家裏請個阿姨,也有這個條件,不讓大丫再承擔家務事,給她騰出時間好好學習。可不知道什麼原因,也許是第六感覺,大丫愣是不同意,說學習她不怕,還說媽媽要是請阿姨就是不相信她。老媽一把將大丫摟在懷裏,臉上強作笑容,心裏卻汩汩地流淚:丫頭啊,你人小鬼大太懂事啦,你爸媽要是在世不知該有多高興啊!

老爹仍舊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整日忙忙碌碌,一個心眼兒撲在工作上,家裏指望不上他啥。這天傍晚,老天爺忽然開恩,下了一場透雨,就跟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似的,全身涼爽了許多。老爹翻翻月份牌,立秋好幾天了,一場秋雨一場涼。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氣,低頭看起材料來。

這時,“咚咚”響了兩下敲門聲,他顧著看材料,頭沒抬就應了一聲:進來。

筱雨拉著臉走了進來,陰陽怪氣道:喲,都下班了,還這麼認真學習啊?欽佩,欽佩啊。

老爹沒把筱雨的酸味往心裏去,問:有事兒嗎?

事兒倒是沒有,不過,找局長您彙報一下工作不行嗎?

老爹揮手說:找主任去,宣傳上的事兒不歸咱管。

筱雨佯作生氣往凳子上一坐,不說話。

老爹詫異地問:咋的啦,咱的大記者?有事就說,別撅嘴呀?要是叫人瞧見,還以為誰又欺負你了哩。

一旁擦槍的李娃沒輕沒重地說:筱雨記者,有事兒咋不事先約一下呢?你沒見局長正忙著嗎?

這話一下惹惱了筱雨,她衝李娃說:局長還沒這麼大臭架子,你倒先端上了?我又沒來找你,你多什麼嘴?啊?

李娃反詰道:這是規矩,誰都得講規矩。

老爹一臉嚴肅,對著李娃說:你怎麼能這樣和記者說話呢?筱雨是來找我的,是公對公的事,你摻和啥?去,一邊呆著去。然後轉過臉笑著圓場道:筱雨同誌,別生氣,別生氣,別跟他一般見識啊,這小子農村來的,沒規矩,呆一會兒我一定批評他。

李娃自然不服氣,嘴裏嘟噥道:農村來的咋地?咱不識字,咱懂規矩啊。李娃說完,拿起槍,一摔門走了。

老爹很少單獨和女人一起談話,即便有也是審訊壞女人,若在場麵上遇見個模樣俊俏些的女人,也就是點點頭就過去了。現在筱雨這副神態坐在跟前,他就有點兒傻了,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老爹起身用大缸子給筱雨到了半杯白開水,又遞把扇子給她,下一步該幹啥就不知道了。筱雨越苦著臉不說話,他心裏就越沒轍,這會兒更急了:咋的啦?你倒是說話呀,是不是又有人欺負你啦?

筱雨撅著紅嘴唇說:趙局長,你們是不是合著夥看不起我呀?

這是哪兒的話?不會的,同誌妹。

那為什麼讓我坐冷板凳?

老爹摸不著頭腦地問:冷板凳?誰叫你坐冷板凳,我咋不知道呀?咋的,你的凳子冷嗎,我咋沒覺著?老爹說著歪了一下屁股,看看自己的凳子,故意裝傻。

筱雨坐在老爹的對麵欣賞著他男子漢般的傻勁兒,在她眼裏,這位將軍級的共產黨公安局長,絕沒有國民黨警察序列裏那種借裙帶關係而身居高位的狂妄和玩世不恭。這是一種沒有刻意掩飾的天然稟性和久經沙場的閱曆混合起來的熱烈和自信,黃布衣黃褲子,黑頭發黑布鞋,沒有一絲的不可一世和盛氣淩人的做派,豪放中還略帶點兒幽默。在將星比比皆是的國民黨警察隊伍中,她還真沒見過具有如此人格魅力的高級警官呢。

筱雨見他傻乎乎的樣子,想笑卻忍住沒笑,她掏出隨警記者證,“啪”地一下仍在老爹的桌上。

老爹瞪眼一看,明白了。前些日子筱雨幾次要求采訪被回絕的事,不過事後都解釋過啦,可筱雨總是耿耿於懷抓住不放。現在故伎重演,他不耐煩了:我說筱雨同誌,你有完沒完呀,咱不是早說過了嗎,咱們的合作是長期並且牢不可破的,不該因為有那麼一兩次沒啥就鬧不團結是吧?這可怨不著咱啊,你要是再羅嗦個沒完,咱可不管啦。

那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這好辦,按既定方針辦唄。

說得好聽,到時再變卦怎麼辦?

老爹說:誰變卦誰是小狗,行了吧?老爹說完,嗬嗬笑著哄道:同誌妹,這證你還是揣上吧,沒有你的支持……

筱雨此行並非舊賬重提,她見戲差不多了,便收起隨警記者證,嬌嗔道:這還差不多。

無冕之王,得罪不起啊。陶主任不在,老爹就跟自個兒犯了錯似的,一個勁兒地賠不是。

一波剛了又起一波。筱雨仰起臉,兩隻杏眼火辣辣地直視著老爹,忽然問:趙局長,你覺的我這人怎麼樣?

老爹看她一眼說:很好啊,貴同誌工作積極性強,認識水平高……

筱雨期待著說:還有呢?

老爹想起第一次和筱雨握手時的情景,說:就是手感弱了點。

筱雨嘻嘻笑著說:不然啥叫弱女子呢?還有呢?

老爹想模仿主任的口氣,可一句也想不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你人長得呱呱叫,還有……還有文章寫得好……老爹心裏罵自己:真迂,連句奉承也不會說。

有你這麼形容美女的嗎?怎麼啦?還口口聲聲自稱爺們兒呢?我不懂什麼叫潛規則,直來直去跟你明說了吧,大峻啊,我喜歡你。筱雨換了個叫法,臉頰泛出紅暈。

在筱雨目光的逼視下,老爹很不好意思。他覺得臉上有些發燙,氣喘籲籲地說:筱雨記者,別……別這樣,你看現在正亂著了,再說我有家……

筱雨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許你說,我也不管。你是個爺們兒,爺們兒身邊怎能沒有美女呢?筱雨趁他不備,帶著響在他腮幫上猛嘬了一口,留下一圈紅印。

老爹被猛然電擊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抹一下腮幫,手指上是一層油膩膩的紅色,他頓時覺著意識一片空白,滿腔熱血直衝頭頂,渾身汗毛孔漲了起來,腦袋像喝高了似的暈乎乎的:他娘的,這城裏的女人也夠邪乎的。他極力控製,控製,再控製,理性終於戰勝了感性,伸出的右手在半空中晃了一下,輕輕推開筱雨。老爹念頭忽然一閃,他懷疑自己結婚是不是過於倉促,否則現在追美人就不能算錯誤,噯,男人還是晚點兒好,那樣,餘地就大了……操,奔四的人還有這想法?

也正是時候,門外傳來上樓梯的鞋釘聲,緊接著是一聲咳嗽,這是主任的聲音,肯定是主任去市裏開會回來了,這小子這麼快就結束了?老爹打了一個寒蟬,腦袋驟然清醒過來,他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窘迫,真他娘的色膽包天,這是啥時候?還有閑工夫扯淡,讓人戳脊梁骨不是?

老爹下意識的離她遠一些,生怕她再來個二次進攻,壓低聲音說:筱雨同誌,你要……要是沒事兒,請回吧。

心滿意足的筱雨笑眯眯地拎起坤包,深情地望著老爹嗲兮兮地說:我走了,大峻,記住,我喜歡你,再見。她轉身急匆匆地走向門口時,和正要進門的陶主任差點撞個滿懷。

主任一閃,愣愣地看著擦身而過的筱雨,一股香水味如陣風般撲鼻而過。

筱雨也躲掉了主任撞過來的身體,叫了聲“主任”,便算打了招呼,頭一埋,走了。

主任見筱雨記者走遠了,才進到屋裏,把文件包往桌上一扔,不說話,兩眼直勾勾地盯住老爹。

老爹知道剛才的事兒沒法說,越描越黑,就如跳進黃河似的,於是低下頭繼續看材料。

主任左右看看,終於發現老爹腮幫子上的紅印子,立馬覺出了味道,瞪圓了雙眼問:好小子,啊?你個色膽包天的家夥,說,你倆幹啥啦?

老爹不自然地搓著腮幫:沒……沒幹啥。

沒幹啥?那你腮幫上的紅印子哪兒來的?

老爹對著牆上的鏡子照了照,發現紅印還在,立馬捶胸頓足叫屈道:天地良心,老子啥事兒也沒幹!不信,你去問警衛員,警衛員!

到!李娃聽見老爹的喊聲,奔了過來。

主任怕影響不好,揮了揮手對李娃說:去,這裏沒你的事兒。把門“哐”的一聲關上:你說,是不是跟筱雨親嘴嘴啦?快說,不說跟你沒完!

老爹見瞞不過去了,便反攻為守地說:是有這事兒,不過,不賴咱,是筱雨先動的嘴。

也就是說,筱雨先動的嘴,你是後動的是吧?

哪兒呀?沒有,沒有,咱對天老爺發誓,咱絕對沒碰她一根毛。老爹邊解釋,邊用手使勁挫腮幫上的紅印。

誰信啊?筱雨親你,你就那麼傻沒回一嘴?咱不信,你小子有好事兒能不幹白不幹?

老爹急了,極為認真地說:狗娘養的騙你,咱要是回了嘴,隨你他娘的咋處罰。

主任越來越當真了,因為老爹時常是假事兒戲說,這回他一認真卻弄巧成拙了。主任抓過凳子,往地上一墩,氣呼呼地說:啥樣兒,啊?竟然大白天在辦公室裏調情,啊?這軋姘頭的事兒你也做得出來,啊?往後這全局上下還能指望你啥?趙大峻,咱可告訴你,進城之前,咱可是跟嫂子表過態的,咱倆得光滑滑的來,光滑滑的回去,現在嫂子和孩子都接來了,你小子可別背著全家再弄個金陵十三釵啥的,讓咱交不了差呀。

老爹聽主任這麼一說,覺得有些好笑了,老婆交代過話不假,但不該隨意篡改是吧?明明說的“完完整整的來,安安全全的回去”,從這狗日的嘴裏一出來就變了味。他抑製住笑神經,繼續反攻道:同誌哥,你別盡跟老子說些外行話好不好?我問你,啥叫調情?啊?有來有往叫調情,有來而無往,能叫調情?走哪兒也說不通嘛。政委同誌,咱可警告你別打棍子扣帽子啊,再說啦,現在進到了大城市裏,喜新厭舊自然也就有了機會,你說說看,咱這個老布爾什維克能起這個頭嗎?同誌哥,你盡管放心吧,咱即使有啥想法,也不該落下你小子是不是?咱哥倆的關係擱那兒擺著,無論咋整,老子也不會單獨行動的嘛。

他娘的,還自稱布爾什維克?主任被他的賴皮相弄得哭笑不得,想發火的那股氣兒也沒了,拉著長臉說:哼,虧你還是個布爾什維克,腦瓜裏還有那麼一丁點兒幹淨地兒。不過正當的找女朋友談對象是允許的,按組織規定,隻要歲數警齡夠格兒,就可以辦事兒,惟獨軋姘頭不行,否則還不亂了套?咱們是一支正規的人民警察隊伍,誰見著漂亮女人眼饞也沒用。咱問你,你對筱雨究竟啥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