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天地間一片茫茫的沙霧,灰朦朦的什麼都看不清,隻能聽到耳邊劃過陣陣呼嘯聲。
重重塵障中,一個身影一動不動地匍匐在地上,用身上的灰色大衣緊緊蒙著頭,遠遠看去,就像是這沙土中凸出的一塊石頭。
風沙鑽進大衣的空隙,打得臉頰火辣辣的疼,陳昊感覺全身最後一點力氣也在這狂沙怒號中漸漸逝去。
快死了麼?意識已經迷迷糊糊,隻覺得眼前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幻象,同事,朋友,家人,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想起自己與他們交集的一幕幕,陳昊心中十分後悔。
他骨子裏酷愛探險,曾孤身潛入礁石遍布的海域,穿越人煙絕跡的峽穀,登上過白雪皚皚的高峰,也經曆過一次次凶險,然而,沒有一次凶險能比得上這次。
沙漠中的沙塵暴一頭野蠻的巨獸,瘋狂地摧毀著眼前阻擋的事物,盡管陳昊所處的雖然是一個沙丘的背部,風勢有所減弱,全身的一半仍然已經漸漸埋沒在沙塵之中,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卡克圖拉沙漠是有名的死亡之地,傳說中這裏曾埋葬了一個絢爛的文明,無數年來,迷失在沙漠深處的不知凡幾,有時候大風刮走沙層,還可以見到灰白色的累累白骨。
然而,神秘未知文明,深埋地下的無窮寶藏,對一個鍾愛探險的人來說卻具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於是,他來了,準備得十分充分,四匹駱駝,一位資深的當地向導,帶足了幹糧跟水,信心十足,卻終究是失算了。
沒有想到這場沙暴會這麼淩厲,兩人與駱駝栓在一起的麻繩都被崩斷了,陳昊倒黴的被甩了出去,栽了無數跟頭,全身差點被摔散了架不說,也麵臨著生死絕境。
手中的沙土輕飄飄的,拿捏不住,分不清楚到底是沙石太細還是雙手已經漸漸失去知覺,隻覺腦袋嗡嗡地直響,怎麼也抬不起眼皮來,最後墜入一片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昊雙手動了一動,發出一聲悶哼,吐了一口沙子,努力將自己前邊身子撐起來,眯著眼睛,遠處一片光芒十分刺眼。
那是?他舉起左手半遮著眼簾,吃驚地看著遠方天空中散發著那一片金色眩光。
如煙如絮,時濃時淡,就如同那極地的極光一般美得驚心動魄,沐浴金光,整個人內心似乎一下子變得寧靜下來,感覺就大冷天坐在烤爐邊嚼著一塊香甜的奶酪,回味無窮。
良久,陳昊才回過神來,用手狠狠地搓了把自己的臉,卻被沾滿沙粒的手咯得生疼,好歹清醒了一些,他環顧四周,一下就發現了古怪之處。
此刻他的腳下,哪裏又有什麼無垠沙漠,隻剩下一片薄薄的沙層,地勢平坦,無邊無際,一些散亂的大石橫臥在這沙原之上,造型怪異,似乎是從一些巨大的物體上崩解下來。
好吧,陳昊承認這是他所遇到的最荒誕的事,整個沙漠似乎都被狂風掀走了,他卻能逃過這場大難活了下來。
隻是遠處天空中的金光又是怎麼回事?莫非是什麼遠古遺跡形成的海市蜃樓?那也不對,這金光綿綿一片,渾若一體,裏麵也看不出遺跡應有的幢幢屋影,一時間,任陳昊也算是見識淵博,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暫且放棄,轉而思考起如何擺脫如今所處的困境來。
雖然是大難不死,但是一身的補給也給丟得七七八八,所幸的是,腰間綁緊的不鏽鋼水壺還有大半壺水,省著點用,應該能撐個兩三天的,不過如果這三天之類再找不到出路或者綠洲,他仍會耗盡體力,麵臨死亡的威脅。
陳昊脫下長筒皮靴,將裏頭的沙粒傾倒幹淨再穿上,向著那一片金色眩光去,心裏頭忽然湧起對那位向導與四匹駱駝遭遇的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