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黑夜即將退去,天蒙蒙亮,東方天際透著微不可見的晨光,萬物靜待複蘇。
冬季寒風籠罩的小院,朱欄後的屋子裏散發出淡淡的薄荷清香,聚靈氣筒燈下,玉白的小香爐正燃著嫋嫋的輕煙,一圈圈投在屏風上,像是仙人踏雲卷起的雲靄。
此時,垂掛著淺粉色雲羅帳的床榻上,杜茗裳從打坐中睜開眼睛,吐出一口淺灰色的冷霧,神色漸漸明朗。
——終於恢複了,好舒服啊!
尤記得昨天一不小心說出那句感歎後,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陰沉冷厲的寒氣當頭罩下,一瞬間,仿佛沉溺於死亡時撕心裂肺的恐懼中,有股冰冷的絕望侵入心髒,狠狠地糾纏著她,帶著扭曲的眩暈感,無法自拔。
接著,她聽到夜歸塵陰測測的聲音,“既然徒兒希望為師嚴厲一些,那麼就自己想辦法從‘曆魂寒’中走出來吧,這是一個任務。”
於是,從昨日下午開始,她就苦苦掙紮在恐懼的冰冷之中,一邊在心裏咒罵著夜歸塵小氣,一邊調節聚靈氣抵抗,想盡辦法讓自己從中撤退出來,直到現在。
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他外露的冷意,卻沒有想到那不過隻是皮毛,若他真的要折騰她,她哪裏能夠逃脫?
她苦笑著從床榻上跳下來,便看到罪魁禍首正看著她,眸子裏縈繞著淡淡的紫色霧氣。
“很好,收拾收拾就走吧。”夜歸塵道,麵無表情。
杜茗裳呐呐地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洗漱。”
說完,再不敢多做停留,趕緊裝來涼水洗漱整理一番,然後乖乖地站在夜歸塵麵前。
天知道,她是怎麼也忘不了那種在死亡氣息裏掙紮的恐懼的感,丫的,就像是有無數厲鬼包圍著她尖叫一般,折磨得她險些就變成神經病,總之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回顧一次了,所以最好是表現得乖一點。
夜歸塵依舊麵無表情,問:“該收拾的都收拾妥當了?”
杜茗裳一本正經地道:“回師傅,所有東西徒兒都已經準備妥當,隻需您一句話,我們就可以出發啦。”
她乖巧順從的模樣倒是讓夜歸塵多看了她一眼,泛著紫色霧氣的眸子閃過微不可見的奇異光芒。
他淡淡地道:“那走吧,出門的時候自己小心些,記住時刻提高警惕,不要隨便關掉神識,到了郊外就想辦法換上千羽千夜,再去密林等霜顏。”
真的是很賢惠啊!杜茗裳不敢再說出來,隻是暗暗腹議一番,並且伸出帶著戒子的手示意夜歸塵進去。
她道:“師傅,您先請。”
語氣恭恭敬敬。
夜歸塵也就不再說什麼,黑衣一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茗裳這才走到梳妝台邊,將寫給暗梅的信拿起來,放到八仙桌上畢竟明顯的位置,便於等會兒香棋知畫兩個小丫鬟進來能夠一眼便看到。
終於要離開了,希望大家都能夠過得很好。
在心裏默默地祈禱一聲後,她最後再看一眼生活了一個多月的房間,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這一次出門還是很早,名劍閣顯得靜謐無聲,還沒有亮開的天穹下,彌漫著薄薄的霧氣,空氣中北風蕭瑟,吹拂著發絲翻飛。
不知不覺中,這天氣已經冷了起來,好在對於修仙者自身而言,聚靈氣即可抵禦嚴寒,並不怕冷。
她從大門出發,朝著雲河城城郊的方向走去,隻是剛走出兩條街,便感覺到身後尾隨的兩道陌生氣息。
是的,的確是在尾隨她。
從她走出名劍閣開始,便一前一後地跟著,她加快速度,他們也加快速度,她停止不動,他們也停止不動,這是什麼個情況?難道又要玩刺殺?
她的心裏不由地緊了一下,不過旋即排除了這個可能,如果要刺殺的話,不會是這個陣勢,畢竟上次那麼厲害的三十個仙客都沒殺掉她,如果對方想要再殺一次的話,必然要排除更多更強的人。
然而若不是刺殺,又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家夥從她出門開始就毫不猶豫地跟著,想必是有所準備,也就是說他們很清楚她今天要離開,所以一早就候在了外麵,守株待兔。
這麼說來,這兩個家夥應該是知道她要離開的人所指派的,而她能夠想到的就隻有杜家人,確切點說,是柳君澈。因為杜峰沒有這種閑心叫人跟蹤她,至於柳君澈……
如果真的是柳君澈派來的人,那麼應該還是為了殺她吧?
說起來,杜峰對她態度的轉變,就是柳君澈容不下她最好的理由。
當然,她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杜織芸,莊西城,杜若瑾,杜若涵這幾個人,不過還是被她一一否決了,畢竟她和杜織芸已經有了一年之約,他們要她死,那也是要在擂台上,那樣的話,不僅可以置她於死地,還可以讓世人唾棄她,說她杜家五小姐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居然還敢宣稱自己擁有了力量,甚至去挑戰蒼窿第一美人,簡直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死了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