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這些天,葉小天居然真的專心讀起書來。葉小天以前學的東西很雜,其中不乏高深的學問,畢竟在天牢中傳授他學問的那些人雖然品行不佳,可學識卻是極好的。
能成為京官而且是京官中的大官,哪一個不是進士出身呢?隻不過這些人傳授的學問都是隻言片語,零碎的很,而且未必適合科舉考試,如今能係統地讀一讀聖人經典以及眾多先賢的試卷,葉小天真正把心思沉浸其中,倒也頗有樂趣。
如是者一連十多天,葉小天一直在專心讀書。這些日子華雲飛偷偷跑過幾趟三裏莊,打聽到那個被仇恨蒙蔽了心竅的薛母果然把房子變賣了,帶著女兒去了水西,竟是擺出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勢。
華雲飛有些擔心,回來後找個機會把這件事告訴了葉小天,葉小天隻是淡淡一笑。且不說他問心無愧,即便薛母真的在把狀子遞到了提刑司,僅憑她一麵之辭,也沒有憑據拿他,更何況他還有黎訓導這個堅強後盾。
在這無法無天要權要勢的地方,一個孤老婆子能使出什麼花樣兒?對她的偏執,葉小天也是無可奈何,隻能由著她去了。
又過了幾天,便到了院試之期。說到秀才,後人心中總不免浮起一個窮酸秀才的形象,就像官員中的知縣,因為戲曲的緣故,後人把七品官當成了芝麻綠豆大兒的官,心生輕視,似乎不足一提。
其實不然,七品正印,那可是一方父母,就算你考中進士,能直接外放一任知縣,那也要極強硬的後台替你運作才辦得到。這秀才也是一樣,在功名裏頭它屬於最低的一檔,但在地方上那也是極了不起的,要過五關斬六將才能考取。
讀書人想考秀才先要考童年。,考童生隻要讀完《四書》、《五經》,並能依照朱熹的《四書集注》等書寫些粗淺的八股文就行。即便如此,有些讀書人到了知命之年還是童生。
童生試又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在縣裏考,主考官是本縣縣官,要考四五場,分別考八股文、貼詩、經論、律賦等,但是這一階段在黎訓導的運作下,已經由銅仁下屬的一個縣辦理完了,換而言之,葉小天現在已經是童生。他的籍貫自然也落在了那個縣。
之後還要府試,由當地知府擔任主考,銅仁知府是張鐸張大人,這位土知府點了頭,一應手續連個過場都沒走,便順順當當地給葉小天辦了下來,接下來就是現在將要舉行的院試了,過了這一關才算是秀才。
院試本應由各省學政主持,不過貴州地區有些特殊。幾十年前貴州還沒有自己的提督學院,貴州學子要考學需要就近到雲南、四川、湖南三省去參加,再高一級的貢試則要去應天府金陵赴試。
不過規矩一向是可以變通的,許多有學問的南方讀書人自信貢試可以順利通過,便不願先南京再北京地折騰,而是寄籍北直隸順應府在那兒應試,考中舉人後直接參加進士考。
後來貴州也設了提督學院,不過因為成立時日尚短,許多規矩都不嚴瑾,包括院試,本應由本省學政主持考試,可本府學政是提刑按察使兼任,他哪有功夫跋山涉水跑來銅仁主持考試,於是就放權給土知府張鐸了。這也是黎訓導有十足把握可以讓葉小天考中的原因。
院試分為兩場,一為正試,二為複試,錄取者就是生員。
一大早天剛蒙蒙亮,葉小天就提著考籃趕到了府學考場,華雲飛和毛問智都陪他來了,就連遙遙都起了個大早,福娃兒和大個兒自然也是一路跟隨,這副陣容很是引人注目。
至於那位冬天先生,他經常在房間裏鼓搗各種瓶瓶罐罐一直到半夜,習慣了晚睡晚起,葉小天就沒叫他。
葉小天雖然從未參加過考試,也大約知道一些考試的盛況,可是等他到了充作考場的府學大門外,卻見衙役列陣兩旁,威風凜凜,人數眾多,考生卻是寥寥無幾,送考生前來的父母長輩倒是不少,其中不乏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白發翁,真是盼孫成龍心切呀。
等到入考場時,拆發髻、脫鞋子進行搜檢時,葉小天才驚愕地發現,來考試的居然不是那些少年人,而是那些老年人,零星還有兩個中年人,那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老翁居然也是考生。
葉小天並沒有什麼夾帶,他也不需要夾帶,因為考題他已經知道了,就連那篇八股文都是黎訓導捉刀,替他代筆讓他背熟了的。考功名考到這個份兒上,大概也隻有相聲裏那位被考官誤認作九千歲親戚,從而連升三級的魏好古才能媲美了。
府學裏已經按照考場的規矩重新布置過,隻是那考號裏零零落落,壓根就沒幾個人,看樣子這銅仁府的文教方麵還真是很弱。
葉小天領了試卷考號,進了號房,舉手研墨時忽然心生感慨:“我葉小天本是一介獄卒,卻不想竟有一天,不但做了九峒八十一寨近十萬人的尊者,又能走進考場提筆答卷,我家祖墳一定正在冒青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