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贛中西部半空的雲端上。
白雲滾滾,波翻浪湧;青天碧碧,大氣磅礴。東麵,是連綿百裏的井岡山脈,萬刃如森林的刀槍劍戟,“刺破青天鍔未殘”;西麵,是蒼茫七百裏的羅霄山脈,群峰像千萬挽在一起的手臂,“倒海翻江卷巨瀾”!
是的,這裏恰是中國兩大英雄山脈的中間連接點,左邊是名揚天下的井岡山,右邊也是一座英雄山,它的名字叫“東固”。
降落到地麵上,東固山在江西省吉安縣青原區境內。無論是鮮花繽紛的春天,還是跳鳥齊鳴的夏季,抑或是萬葉霜紅的秋日和蒼翠依舊的冬月,隻有深入到它的腹地,才能看到山峰的氣象是怎樣的奇偉,山勢的氣魄是多麼雄健。你會不由自主地發出慨歎:“這樣壯闊的大山,人類怎能跟你比肩?”
然而,就在並不久遠的八十年前,在這座大山的逶迤小道上,曾走著一群氣衝霄漢的英雄。他們高舉著紅旗,背著梭標、大刀和土槍,還有從白匪軍那裏繳獲來的步槍、機關槍,穿林海,跨莽原,和敵人周旋在這茫茫的大山中。在樸素而本色的東固革命鬥爭紀念館,我第一次驚奇地看到了以下一段記載:
土地革命初期,贛西共產黨人賴經邦、高克念、劉經化、曾炳春、李文林等,領導開辟創建了以東固為中心,地跨吉安、吉水、永豐、泰和、興國五縣邊界的東固革命根據地。這塊曾被陳毅元帥譽為“東井岡”的江西早期革命根據地,為江西蘇維埃革命運動的興起和發展、為中央革命根據地的創建和鞏固,乃至為中國革命,都作出了重要的曆史性貢獻。
這是什麼意思呢?
原來,1927年大革命失敗以後,在吉安城內工作、學習的東固籍共產黨人賴經邦、高克念、劉經化、曾炳春等先後回到家鄉。9月,他們在東固敖上召開會議,完全靠自己對時局的清醒分析和對地方情形的深刻了解,果斷作出了“依靠東固險要地勢和良好的群眾條件,開展武裝鬥爭、建立革命根據地”的正確決策,並迅速付諸行動,順利實現了將革命重點由吉安向地處偏僻、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的東固農村的轉變。可以說,東固革命根據地的開辟創建,幾乎是與毛澤東率領秋收起義部隊向羅霄山脈進軍、開辟創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同時進行的。
1929年1月,毛、朱率紅四軍從井岡山突圍遊擊贛南時,途中與追敵國民黨軍李文彬第21旅交戰失利。此後,紅四軍被敵軍尾追堵截,糧彈缺乏,饑寒交迫。2月2日軍部在尋烏縣圳下,又遭國民黨軍第15旅襲擊後,部隊更陷困境。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毛澤東主持召開前委擴大會議,決定前往東固根據地去和江西紅軍會合。到達東固後,紅四軍得到了一星期的休整補充,傷病員得到妥善安置,精神上亦受到江西紅軍紅二、四團和東固人民高昂鬥誌的巨大鼓舞,使全軍將士對革命必勝的信心大增。老同誌們回憶說:“東固根據地是紅四軍創建中央根據地征程中最重要的加油站。”
我在李文林烈士的遺像前久久駐步,久久注視著這位以前聞所未聞的先烈。他的名字,在毛澤東當時的著作中,是和“朱德·毛澤東式”、“賀龍式”、“方誌敏式”的割據方式相提並論的。1929年4月13日,毛澤東在於都縣城以紅四軍前委名義,給在井岡山地區堅持鬥爭的湘贛邊界特委寫的一封信中,詳細介紹並高度評價了東固革命根據地秘密割據的經驗。毛澤東寫道:
“在全國或一省總暴動以前政權的形勢(式)和武裝的組織大需討論,依照兩年的經驗,在全國至少有一省用總暴動方法推翻統治階級的政權以前,小區域蘇維埃政權公開的割據是有害而無益的,如湘潭、醴陵、平江、永新、蓮花、遂川不僅失掉群眾,連黨也幾乎失掉完了,不僅不能解脫群眾若幹的經濟痛苦,農村城市的經濟基礎一齊毀敗完了,即此問題即是使群眾失掉而有餘。這番我們到東固則另是一種形式,反動勢力已驅逐了,權力完全是我們的,但公開的政權機關和固定的赤衛隊都沒有,郵路是照常的,商業貿易是照常的,邊界所受的痛苦此地完全沒有,敵軍到來尋不到目標,黨的組織和群眾的組織(農民協會)完全秘密著,在接近總暴動之前,這種形式是最好的,因為這種形式是接近群眾而不致失掉群眾,武裝群眾不是守土的赤衛隊而是遊擊隊,而二十五支槍起手的七九兩縱隊,現改為江西紅軍獨立第二團,差不多抵得上四軍的三十一團了,他的戰術是飄忽不定的遊擊,遊擊的區域是很寬的……他們消滅了很多的靖衛團,打敗了三十六旅的二十七團,他們經常是一角五分一天士兵夥食,從不發生經濟問題,他們與省委特委的關係很密切,交通也方便,敵人完全奈何他們不得,用這種方法,遊擊區域可以很廣,即是說發動群眾的地點可以很多,可以在許多地方建立黨和群眾的秘密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