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熙伯在這個公司工作已有四十年了,因為文化低,永遠是一名普通糾察保安員。他看不起周圍的“擦鞋仔”“擦鞋佬”,上至經理,下至保安員,老板麵前一個個奴顏卑膝,點頭哈腰,恭恭敬敬,樣子使旺熙伯作嘔。
靠自己的勞力找兩餐,何必如此下賤!更可惡的是,這些“擦鞋仔”、“擦鞋佬”,等老板一走,就開始偷懶,聚在一起講老板的各種可笑的故事,有的甚至臭罵老板。
旺熙伯從不擦鞋,也不罵老板,因此他在公司人緣極差。
今天他的工作是守一條可容兩百人的客船,海浪很小,船又被粗大的繩索拴著,即使有人故意將繩索解開,船也不易漂走,這麼大的一條船。
旺熙伯一個人看著船,望著海,百般無聊。此時他的call機響了,是一位親戚有急事找他,他知道公司上班時是不準離開工作崗位,破例一次應該可以吧!他檢查好繩索,並將這裏的小門上鎖,憑經驗,這個時候老板不會出現,船也絕對不會漂走。
“你整整離開工作崗位一個鍾頭。”在旺熙伯回來後經理向他轉告老板的話,他呆住了。“你知道有兩名員工在上夜班時下棋,實時被老板炒魷魚(解雇)。老板看你工作多手,實時解雇太不給你麵子,你畢竟在公司服務四十年,你自己看著辦。”經理說完轉身就走了。
旺熙伯開始坐立不安,他知道老板從來不講情麵,有一名保安值夜班,百般無聊,吃零食,喝啤酒,喝多了一點,沒有醉,講話時有酒味。
那天老板清晨到了公司,1呆安員見老板大駕光臨,拉開玻璃門迎接,並非常有禮貌地打招呼:“老細!早晨!”(“老細!早晨!”粵語。意為:
老板,早安!在廣東、港澳地區,不叫老板,統稱“老細”。)老板聞到酒味,即炒魷。
更有一名夜班經理,常擺出一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姿態,晚上坐在寫字樓,倒在靠背椅上,雙腳則伸到辦公桌上,過往的旅客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他舒適的坐態。
那天晚上老板不知何事到公司,見到這個樣子,也即炒魷,經理也不給麵子。今天對旺熙伯網開一麵大約是如經理所說他巳工作四十年。
公司的人都知道旺熙伯有難,被他平時鄙視的“擦鞋仔”“擦鞋佬”都幸災樂禍。
旺熙伯表麵鎮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裏卻十五隻桶打水,七上八下。此時正值二十世紀末金融風暴,全世界經濟蕭條,澳門也不例外,大學生找工作都困難,何況自己已過六十五歲,換工作談何容易。
在旺熙伯毫無頭緒處理此事的時刻,老板的一位好朋友來找他,此人不是公司的職員,常與老板一道並肩進出公司。
“你想不想繼續留在公司工作?那你就要聽我的話。你在工作時離開工作崗位去到哪裏都說不過去。你要先寫自己的錯誤,違反了公司的規矩,說對不起公司,要求自動辭職。當然這一切全都是假的,隻是做給其他人看,要不老板下不了台,哪裏還有威信?你知道我是老板的死黨,我會為你求情,保證沒事。”
旺熙伯也知他與老板關係密切,連這麼一份檢討都寫不好的旺熙伯,在來人的安排下,假檢討、假辭職的信全寫好,他幹謝萬謝老板的朋友,終於為他解決了困擾多時的煩惱,一下子感到身心舒暢。好人有好報,他可是從來沒有在背後罵過老板。
第二天旺熙伯被叫到經理室:“老板同意你從今天開始辭職,並要我轉告感謝你在公司服務這麼多年。我稍後叫會計算清你這個月的薪水。”
聽了經理的話,旺熙伯目瞪口呆。
“不是說好隻是寫檢討、辭職信做個樣子,我不是真的要辭職,你是不是搞錯?”旺熙伯急了,他一下子無法接受辭職的事實。
“我搞錯?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是你做錯事,自己辭職,老板已簽了名。”經理凶惡地說,他平時就看不慣旺熙伯倚老賣老。
“我要找老板的好朋友,那個常與老板進出公司的,叫什麼……”旺熙伯真的不知老板的朋友姓名。
“找誰都沒用。”經理說完給他一個紅包,“這是老板給你的,你現在可以走了。”旺熙伯接過紅包,他的思維亂了,突如其來的一切使他感到頭昏腦脹,他的腳是因經理的最後一句話而移動,機械般地往門口邁……他聽到有人在說話,蘆音不大:“老板什麼時候給過誰麵子?以為自己是澳督!如果是我,炒就炒啦,有什麼了不起,四十年老板要賠好幾十萬,自己辭職,蠢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