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太太氣咻咻地道:“長出息了,這出去一年,連著老太太都敢頂撞,長輩隻不過說了你兩句,心裏頭不自在就反駁了出去,仗著玉庭護著你,如今長輩說你都說不得了。”
善銀隻低垂著頭,對比太太的怒火難熄,善銀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仿佛太太說得不是她一般,看起來渾似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隻是這樣,卻更加助長了太太心頭的怒火,越漲越高,太太難得的失控,失手摔了一個杯子。
呯地一聲,內外一片寂靜,大氣都不敢喘,太太斥責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你這樣下去,往後別想在張府長待,更惶論立足,你還真枉比雨瓏虛長幾歲,竟是白吃了幾年飯,雨瓏性子再不訓,卻也是個有分寸的,在長輩跟前一向進退有儀,如今你倒好,眼裏沒個長輩,元府可沒有這樣的規矩,若再敢有下回,我直接派人送你回元府。”
太太明顯情緒有些激動,又是一陣寂靜,本以為善銀不會開口的,不料,太太話音剛落,卻見善銀抬起頭了,“我沒想過在張府長待,更不想立足,太太若是能夠,若是能夠,直接送我回元府也好。”
從容淡定的眼中竟閃過一絲期盼,太太隻覺得不敢相信,臉色變得極快,先前的怒氣消失了,剩下的竟是一臉震驚,以為自己看錯了,她大約是不曾相信善銀會存著這樣的心思,隻是方才也隻說說氣話,並不曾想真的輕言發落。
單隻說今兒早上的事,玉庭待在家裏陪她去請安,不就怕她受委屈,方才她叫善銀來的時候,玉庭還老大不樂意。
“你是在怨。”太太望著善銀,硬梆梆的說了這樣一句話,語氣中卻帶著少有的篤定。
此刻,太太的心裏是極複雜的,於震驚中瞪著善銀,善銀卻仍舊是不卑不亢,沉寂半晌。
似乎善銀沒有什麼話要說,仍舊低垂著頭,太太望著善銀好一會兒,又道:“好自為之吧,你若是怨當初我勸你讓雨瓏進門的事,你隻管怨我,犯不著和玉庭賭氣,和老太太對著幹,不管你願意或是不願意,如今你已進張府,就應想著好好待下去,老太太方才的那句話沒有錯,妻賢夫禍少。”
“太太真不能送我回元府?”善銀抬頭又問了一句。
太太瞧著她眼裏的認真,微微眯了一下,半晌歎息道:“你應比我更清楚玉庭的性子,但凡他認定的事,隻怕十頭牛也拉不回頭,當年水瑩姑娘,我派人打發走了,時隔六年,他又把人找了回來,更何況是你。”
善銀聽了這話,隻心頭一顫,昨天雨瓏和她說這事,是一種感覺,今兒太太和她說這事,又是另一種感覺,有種仿佛昨日飄浮在半空中的東西,今兒終於落地了,心頭不知是解放了還是束縛得更緊了,一時之間連感覺都涼薄了幾分,淡淡得,淡得沒有的形。
瞧著善銀一直沒說話,神思不知飛到哪裏去了,太太讓雲屏扶著她起來,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下,拿眼打量善銀半天,和以前相比,似淡然了許多,卻又似尖銳了許多,讓太太有幾分迷糊,隻覺得一時間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