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手機鈴聲嘈醒了,打開一看,是阮慈的信息:“早一點來,我帶上你的早餐。”
我立刻回複:“有你真好。”
有個貼心的女朋友真是好,立刻起床洗刷,早早地來到公司。
七點三十分,阮慈提著一個小暖壺進了辦公室。
看到她紅腫的雙眼,我心裏一痛。
她笑著說:“我家的艇仔粥,你試試看。”
我大喜,艇仔粥這玩意會做的人可不多,聽老人家說做這個很耗時間和心機,但是很好吃,現在街邊賣的絕大多數不是真正的艇仔粥。
說起艇仔粥,是有曆史背景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天字碼頭的江邊一帶,小艇子裏住著很多漁民,當地人俗稱“水上人”。每天深夜他們開始用豬龍骨熬粥,一直熬到天亮,整鍋粥變成淡紅,下了鹽調好味。將早上新打到的魚切成的薄薄生魚片、浮皮一起放在大碗裏,熱氣騰騰的滾粥往碗裏一加,上麵再撒上炸花生、蔥花,從艇仔上送到岸邊,供人享用。因在船上烹飪,故此得名艇仔粥,新鮮美味,名傳至今。後來,到了八十年代,江河開始整理,政府將這裏的水上人都遷上了岸,艇仔粥就逐漸消失了。當時一大碗,賣三角錢,當地說三毫子,現在去街邊吃的,要五塊錢,說是艇仔粥,其實都是白粥做的生滾粥。我小街小巷的專門去找,吃過不少,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我知道那個時代已經過了,我今生可能無法品嚐到老人家們讚不絕口的艇仔粥。
一打開暖壺,一股熱氣升起,我故意伸鼻子過去聞,哇,濃香撲鼻,有一股濃濃的骨香味,看到粥是淡紅色的,我口吃了:“慈……慈,這是……真正的艇仔粥。”
阮慈一笑,說:“算你識貨。”說著,取出了盛粥的一格,下邊還有一格,放著炸花生、切好的芫茜還有小蔥花,將它們倒在粥上。我已經食指大動了,拿起湯匙,輕輕攪了一下,碗底的魚片和浮皮翻了上來。細細看那粥,見水見米,水米交融,不知道下的是什麼米,但是,毫無疑問,粥煲成這樣,是下了功夫的。
阮慈取出兩個小碗,盛上了粥,說:“吃早餐啦。”我先吃了一塊魚片,很鮮甜,應該是黃花魚,這條黃花魚還不小,切出來三指這麼大片。
我閉上眼睛,仿佛來到了以前的江邊,看到了晨曦的陽光,連雲的帆影,大碗大碗熱氣騰騰的艇仔粥往岸上跑,跑到我的麵前,跑到我的手上,跑到我的嘴邊。
我一口一口慢慢地吃,阮慈笑著說:“要上班了,吃快點,以後你來我家,求四娘再煲你吃。”
我問:“四娘是誰?”
阮慈說:“保姆,我出世的時候就來我家了。她做的地道廣州菜,我爸媽都愛吃。”
七點四十分,吃完了,意猶未盡舔了一下嘴,阮慈笑著說:“真是傻子。”
我說:“你吃慣了當然不覺得怎麼樣,你知道嗎?像我們這樣年紀的,一輩子能吃上這碗粥的可沒幾個。”
阮慈收拾好了,說:“不知道昨天爸爸跟律師說了什麼,你猜他說了什麼?”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我說:“應該說了怎麼樣做清盤前的核算,不管說了什麼,總經理已經下了決定,我們看律師會怎麼說再來應變。”
八點整,公司開始一天的正常運作,我看見那個戴眼鏡的律師帶了三個男士進了劉副的辦公室。
十分鍾後,劉副召集中層管理人員到會議室開會。
三十分鍾後散了會,阮慈淚流滿麵回到辦公室,我關上門,她已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足足有三分鍾,她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我問:“會上說什麼了?”
阮慈一聽,又是想哭模樣,好歹忍住了,說:“今天開始,按交易所的方式預結清盤數,全額購兌股民資產,解散公司,按勞動法補償員工,不申請保險公司理賠,不申請行業有關機構援助。一周內出結果,報我爸決定。”
我嚇了一跳,在我心目中的數,就算阮秀南有公司51%的股份,按現在的市值全額勾兌,要想填上全公司三千多員工的勞動補償,這可不是小數目。
阮慈說完,忍不住又哭了,說:“我爸辛苦一輩子,幫助過這麼多人,怎麼是這個下場。”
我聽了也難過,說:“你爸爸心胸坦蕩,一輩子為公司著想,遇到這種劫難,現在也該是解脫的時候了,你不要難過。”
阮慈擦幹了眼淚,說:“張律師帶來的那三個人,是會計,你去叫本部全體員工到D室會議,他們在等我們。”
三分鍾後本部的全體員工在D室進行會議。阮慈表現得倒是非常堅強,絲毫看不出崩潰模樣。她首先介紹了那三個核數會計,然後安慰大家不要驚慌,照常工作,全力支持核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