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手中有刀,他們不敢牟然上前,就這樣和他僵持著。
沐雨萱不擔心,沐氏每招一個保鏢都通過精挑細選。在挑人的過程中,忠心比能力還要被看重,所以他們不會輕易放走傷害他們雇主的歹徒。
從打鬥中的人群身上收回視線,沐雨萱走過去扶起沐修德。血染紅了她白皙的手,還帶著溫度,灼傷她的皮膚。
“叔叔。”千語萬言,她化作一聲低喚,一聲帶著顫抖和恐懼的低喚。
聲音壓抑而痛苦,聽在沐修德耳中卻成這三年來最動聽的旋律。心欣慰著,痛惜著。他在笑,卻笑出了眼淚。
“三年六個月零四天!”他低語呢喃。
三年六個月零四天,1279天,漫長的等待中,他終於等來了她的一聲叔叔,久違的幸福感蔓延至四肢百骸,侵染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仿佛連身上的刀傷也沒有那麼痛了。
滄海桑田,隔世的悲涼,隔世的等待,隔世的歡喜……
沐雨萱疑惑,紅著眼問:“三年六個月零四天是什麼?”
“是……咳!”話還沒說完,血氣上湧,一口暗紅的血液吐了出來,吐在沐雨萱的手背上。
滾燙的血,那是他的體溫,催落了沐雨萱的淚:“叔叔,別怕,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叔叔!”
在她的懷裏,在她的叫喊聲中,沐修德閉上了他沉重的眼皮。
黑色小轎車不顧危險,在樹林裏以最快速度高速行駛。墓地是埋葬死人的,所以司機架著車子傾盡全力向前跑,為的是把後座上那個重傷的人從死神中奪回。
他是好人,不應該那麼早就在這裏長眠。
後座上,沐雨萱讓沐修德靠在自己懷裏,手按在他腹部的傷口上一直不敢鬆開。雖然經過簡單處理,肩上的傷口已經止了血,可是腹部的傷口太深,根本就止不住。
血不停從衣服滲出,漫過她的指縫,暈濕她的手指,灼燒著她的神經。
前塵往事,昔日的恩義情仇被擱淺在身後,全都為懷中人適才的舉動埋葬。
身體的溫度隨著血液流失,沐修德臉如縞慘白。
抬手覆上他的臉,如同手中摸到的是一具屍體,冰冷而堅硬,沐雨萱的心在往下掉。
“撐住,我們很快就要到醫院了……”
“你不能死,你欠我的還沒有還,你不能死。”
“不要死,你還沒把真相告訴我。”
……
哭喊聲一聲比一聲悲戚,聽得前麵的保鏢和司機都濕了眼眶。一出樹林回到公路上,司機便把油門一踩到底,窗外的景物以更快的速度往身後飛退。
一滴溫熱砸落在眼瞼上,很熱,很舒服。沐修德醒了,睜眼看著沐雨萱,擠出一抹牽強疲憊的笑容。沐雨萱卻從他眼中看出欣慰和滿足。
“別哭,我還沒死。”沐修德忽而自嘲,“不過我想,即使我死了,你也不會哭吧!”他說的是肯定,而不是否定。
沐雨萱是個愛恨分明的人,帶給了她那麼多傷害後,他沒有把握她還會原諒自己,也不敢奢求。
“叔叔!”沐雨萱喉嚨哽咽,想要說些什麼也說不下去。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說原諒?她還沒釋懷,說恨?目前似乎並不適合說這些。
沐修德眼底深邃,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謝謝你,我等這一聲等了三年六個月。”隻是沒有想到是在這種環境下。
人心肉造,即使恨得再深也不可能真的做到無動於衷。
他這麼一說,沐雨萱眼淚倏地一下流了出來。這與原諒無關,隻是身體先於理智,淚水在她想要抑製前就泛濫成災。
“萱萱,離開南宮陌!”沐修德虛弱地伸出手,捉上她的,“至於你要的答案就鎖在大哥書房的暗格裏,鑰匙在你嬸嬸那裏,有什麼想問就去問她吧,我很累了,讓我休息一會。”
失血過多,眼皮變得很重,隻是睜著眼睛就很辛苦,需要調集全部的精力才能勉強維持。撐得太辛苦,體力在流逝,他閉上眼睛舒緩這種感覺。
現在沐雨萱哪有心思糾結真相什麼的,她隻知道,如果沐修德就這麼死了,她將內疚一生。
“不準睡,你快醒醒,我們快到醫院了。”懷中的人還是沒有反應,前所未有的恐懼在心裏化開,無窮無盡。
“你給我睜開眼睛,你給我睜開眼睛啊……”手臂收緊,“你不能夠這麼殘忍,明知道我恨你,還要用這種方式來抹殺我對你的恨,你不能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