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修德的手越發冰冷，她雙手捂著。捂不熱，她用手輕輕地搓，卻是越搓越冷。那是一種讓人絕望的冷，輕而易舉就滲透人的靈魂，薛靜曦隨之變得緊張。
病床上的人終於動了，不過是掙紮的痙攣。是新生？還是毀滅？
手驀然被捉緊，薛靜曦一驚，下意識地抬頭看丈夫，被滄桑侵染了的眼中驚慌和喜悅摻半。
沐修德仍然在掙紮著，神情痛苦，宛如是垂死前的最後掙紮。
薛靜曦在身邊一直喊他的名字，和他說話，試圖以此來喚醒他的意誌，可是天不遂人願，他的動作卻越來越微弱。
恐懼在心中化開，薛靜曦望向一旁的心電監測儀，這時才發現上麵的數值低得厲害，早已跌下了安全範圍，而且還處於下降的趨勢。
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箍緊，然後把人生生扳下一塊，那種深入骨髓的痛如長瘋了的春草，勢不可擋地急速蔓延著。
薛靜曦緊緊地回握了下他的手，語氣急促，聽起來有些顫抖：“德，別怕，我現在就去找人救你。”
說著探手想要把他的手指扳開，她要去按響安置在床頭急救鈴，通知安若他們那救他。
她的話不但沒有讓昏迷中的人放開她，反而把她捉得更緊。感受到手上的力度加大，以為他要撐不住了，薛靜曦的心更加焦急。
情急之下，她騰出一隻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扳開，過程苦澀而艱難。
掙脫出他的阻攔，薛靜曦第一時間跑到床前，正要按下急救鈴的時候，感覺到衣襟被人扯住。她猛然一驚，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沐修德。
原以為看到的會是他垂死掙紮的痛苦模樣，不料卻對上他微紅渾濁的雙瞳。薛靜曦心下一喜，所有動作僵在那裏，喜悅的淚一下子漫過眼眶，砸落在潔白的被單上。
“德，你醒了？”薛靜曦退了下來，俯身盯著他看。
沐修德看著她，眼眶潮濕，眼神卻空洞無神，瞳孔黯啞無光，手朝她摸去，卻隻是向著大致的方向。
瞧著他方向不對的手，薛靜曦知道他根本就看不到自己，隻是根據聲音才確定她在這裏。苦澀化作冰冷的淚水，沿著臉部肌膚紋理蜿蜒而下。
伸出手，捉上他來的。在碰到她手的瞬間，沐修德本能地捉緊，如同在茫茫大海上掙紮了好久，在力歇之際身邊忽然飄來一快浮木一樣，死死地捉住不放手。
加上了生命的重量，他手中的力度很大，箍紅了薛靜曦的手。
手被箍得很痛，薛靜曦沒有把掙脫，放任他的行為。另一隻手覆上他的，壓製著哭聲哽咽著問：“德，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啊？你還有什麼沒有完成的心願就告訴我吧，我都會給你完成的……”
薛靜曦認為他這是回光返照，讓他說出遺言，希望他能夠走得安心一些。
說不出話，隻有蒼白幹裂的嘴唇虛弱地顫動著，張張合合的，似是有話要說。
薛靜曦半眯眼瞼，拿下妨礙他的氧氣罩，俯身把耳朵貼在他的嘴邊，細心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