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福爾摩斯大大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也老想著把他的所想所作所為從他嘴裏套出來,讀者朋友們,你也許認為我這樣是個不可救藥的很多事的人吧。不過,請你體諒一下我的處境,我的生活是多麼空虛無聊啊!即使天氣特別的好,我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我到外麵去,而且,也沒什麼朋友來看我。在這種情況下,我自然會對身邊的福爾摩斯和他的一些秘密很感興趣,並且,我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試圖揭開這些秘密上打發掉了。
他並不是在研究醫學。有一次他回答我的一個問題時,他承認斯坦弗在這一點上的說法是正確的。他搞研究既不是為了獲得學位,也不是為了在學術界展露頭角。但他卻有著驚人的工作熱情。在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識領域裏,他的學識淵博得讓人歎為觀止。可以很肯定地說,要不是為了某種目的,沒誰會這麼辛勤地工作,沒誰會這麼認真細致。一個讀書很廣、很雜的人是博而不精的。除非有某種既定目標,要不,是沒人會在一些細節問題上花那麼多的精力的。
和他知識豐富的那麵相同,他知識貧乏的一麵也同樣驚人。關於現代文學、哲學和政治,他幾乎是一無所知。當我引用托馬斯·卡萊爾Th·mas Carlyle(1795~1881):英國散文家,曆史學家和哲學家,著有《英雄與英雄崇拜》等書。——譯者注的文章時,他竟傻裏傻氣地問我卡萊爾是什麼人,幹過些什麼事情。最讓我吃驚的是,他對哥白尼的學說和太陽係的構成也一無所知——都十九世紀了,一個有知識的人居然不知道地球是繞著太陽轉的,真是咄咄怪事。
他見我這麼吃驚,很開心地說:“很奇怪嗎?即使我知道這些,我也會盡力把它忘掉的。”
“把它忘掉?”
他解釋說:“是的。我認為人的大腦就像一間空屋子,應該有選擇地把一些家具擺進去。隻有傻瓜才會不管碰到什麼都往裏麵裝。這樣一來,那些對他有用的東西反而會被擠出來;即使沒被擠出去,也會因為和其他東西混在一起,在取用的時候也就有些難。所以,一個會工作的人,他會有選擇性地吸收知識,他會非常小心仔細地選擇,除了對他有用的東西外,他什麼也不帶進去,而他帶進去的東西,則有條有理。請相信我的話,當你學習新知識的時候,多少會忘掉一些舊的知識的。所以,最要緊的是,別讓那些無用的知識把有用的給擠出。”
我申辯道:“可這是太陽係的問題啊!”
他不耐煩地把我的話打斷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你說我們是繞著太陽走,但這對於我和我的工作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本想問問他的工作究竟是什麼,但又怕惹他不高興,隻好好好思索了一番,想努力從中找出點什麼線索。他說他不想接觸與他工作無關的知識,那他所擁有的知識,當然都是對他有用的。於是,我在心中把他所精通的學科列了出來,然後用鉛筆寫了出來。寫完一看,我不由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的:
歇洛克·福爾摩斯的學識範圍:
(1)文學知識——無
(2)哲學知識——無。
(3)天文學知識——無。
(4)政治學知識——很少。
(5)植物學知識——不全麵,但對莨菪製劑和鴉片卻很了解。對毒劑無所不知,而對實用園藝學卻一無所知。
(6)地質學知識——偏於實用方麵,雖然有限,但能一眼分辨出不同的土質。有一次他散步回來,曾指著濺在他褲子上的泥點給我看,並且根據泥點的顏色和堅實程度告訴我是在倫敦的什麼地方濺上的。
(7)化學知識——精通。
(8)解剖學知識——精通,但毫無係統。
(9)驚險文學——很了解,似乎他對近一世紀來發生的所有恐怖事件都了如指掌。
(10)提琴拉得很好。
(11)善使棍棒,並精通刀劍拳擊。
(12)關於英國法律方麵,他具有很多實用知識。
看完這張紙條,我很失望地把它扔到了火裏麵,自言自語地說:“要想通過這張紙條來探究出他的職業,那實在是太難了,不如趁早作罷。”
我在前麵曾提到過他會拉提琴。確實,他的提琴拉得很出色,但也像他的其他本領一樣,也有些古裏古怪。我知道他能拉一些很難拉的曲子,在我的要求下,他曾為我拉過幾支門德爾鬆的短歌和一些他所喜愛的曲子。可是當他一個人拉的時候,拉出來的曲子就很不像樣了。傍晚,他靠在扶手椅上,眯上眼睛,信手彈弄著平放在腿上的提琴。琴聲時而歡快高亢,時而憂鬱低沉。顯然,這些琴聲都是他當時心情的反映。不過,這些曲子是他一時興之所致,還是那種心情久而久之的結果,我就不知道了。對於他的那些刺耳的獨奏,我非常的討厭;如果不是在這些難聽的曲子後麵,又給我連拉幾支我喜愛的曲子作為補償,我真會跟他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