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報仇無門的情況下,一般人難免會灰心喪氣、把複仇的打算給放棄了,但傑費遜·侯波卻一刻也沒動搖過。他帶著他那筆為數不多的錢出發了,他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在美國各地找著他的仇人。錢用完了,就隨便找個事做糊糊口,時間一年年過去了,他的一頭黑發也白了,但他仍四處尋覓,就像一隻不找到獵物決不罷休的獵犬一樣。他把他的全部心智都用在了複仇這件事上,他為了複仇,已經付出了他的大半生。後來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天,在克利夫蘭城裏,他偶然瞥見他的仇人在一個窗子旁,他高興了:他尋找已久的兩個仇人就在這裏。他連忙趕回他寄住著的破舊的住處,謀劃好了該怎樣去複仇。但是,不巧的是,瑞伯那天望向窗外的時候也認出了在大街上流浪的侯波,而且發現他仍然眼藏殺機。所以,他在斯坦節遜的陪同下(斯坦節遜已是他的私人秘書了),急急忙忙地找到了負責當地治安的一位法官,說他被一個以前的情敵盯上了,他們的生命受到了嚴重的威脅。當晚,侯波被捕了,由於他找不到保人,隻有老老實實地被監禁了幾個星期。等到放出來的時候,他發現瑞伯的住處空無一人,瑞伯和斯坦節遜已經到歐洲去了。
這一次,侯波的複仇計劃又落空了。但他的複仇決心再一次激勵著他,讓他繼續追蹤下去。但是,因為沒有路費,他又不得不做了一個時期的事,為了複仇計劃得以實現,他盡量節省著每一塊錢。最後,他積蓄了一筆足夠到達歐洲的錢後,就動身了。他在歐洲各國,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尋找他的仇人。沒錢了的時候,他什麼活都做。盡管這樣,他還是沒能追上這兩個壞蛋。當他趕到聖彼得堡時,他們卻在去巴黎的路上。當他趕到了巴黎,他們卻剛剛動身往哥本哈根去了。當他追到丹麥首都哥本哈根時,他又晚了,他們幾天前就往倫敦去了。他終於在倫敦把他的仇痛快淋漓地報了。至於此後發生在倫敦的事情,我們最好還是引用醫生華生日記中詳細記載的這個複仇者自己所講述的故事吧。
13再錄華生回憶錄
侯波的瘋狂抵抗顯然對我們並沒什麼惡意,因為當他發覺他逃脫不了時,他便溫和地微笑了起來,並且很擔心地說,希望剛才他掙紮時,沒傷到我們。隨後他又對福爾摩斯說:“我想,你是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去吧。我的馬車就停在門口。如果你們把我的腿鬆開,我可以自己走下去上車。我不想勞駕你們把我抬下去。”
葛萊森和雷斯垂德交換了一下眼色,覺得這種要求最好還是別答複。福爾摩斯卻立刻接受了侯波的這個要求,立即把綁在他腳上的毛巾給解開了。侯波站起身,把兩條腿舒展了一下,好像是要看看它們是不是真的獲得了自由似的。我現在還記得,當時我一麵打量他,一邊暗自驚歎:他的魁偉健壯真是世間少有,而他飽經風霜的黑臉所表現出的那種果敢而有活力的神情跟他的體力一樣令人驚異。
侯波用衷心欽佩的眼神盯著福爾摩斯說:“我想,警察局長讓你去當,是最合適不過了。如果不是你,誰也抓不住我。”
福爾摩斯對那兩個警方偵探說:“我們最好還是一塊去吧。”
雷斯垂德說:“我來趕車。”
“行,那麼葛萊森和我們一起坐車。還有你,醫生,既然你對這個案子有了興趣,那就跟我們一塊走一趟吧。”
我很高興地同意了,於是我們一起下了樓。侯波一點逃跑的企圖都沒有,他老老實實地坐到了他的馬車裏,我們也跟著上了車。雷斯垂德爬上了車夫的座位打馬前進,沒多久,便把我們拉到了警察局。我們被領進了一間小房間,坐在那裏的那個警察把嫌疑犯侯波的姓名和他殺死的兩個仇人的名字記錄了下來。這個警察是個膚色很白,表情冷漠的人,他很機械地履行著職責。他說:“犯人將在本周內移交法庭審訊,傑費遜·侯波先生,你在審訊之前有話要說嗎?不過,我得事先告訴你,你所說的每句話都有可能成為呈堂證供。”
侯波慢慢地說:“先生們,我有很多話要說,我願意把事情的原原委委都告訴你們。”
那個警察問道:“你為什麼不等到審訊時再說呢?”
“也許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你們別大驚小怪,我不是要自殺。”侯波說著,又把他那雙凶悍而黝黑的眼睛轉向我,“你是醫生嗎?”
我說:“是的,我是醫生。”
“那麼,請你按按我這裏。”他說著笑了一下,用他被銬著的手指了一下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