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拉沁夫(1930— ),蒙古族,遼寧吐默特旗人。當代作家。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在茫茫的草原上》,電影文學劇本《祖國嗬,母親!》、《沙漠的春天》,短篇集《春的喜歌》,散文《遠方集》等。
飛往非洲時,中途隻在巴基斯坦的卡拉奇略事停留,從那兒一起飛,便與亞洲大陸告別,從此長時間地飛行在印度洋上空。印度洋美極了!我俯瞰著無邊無際的洋麵,暗自斟酌字句,用什麼詞來形容她那美麗的顏色呢?她不是一般藍色,而是藍中又透綠;但又不是碧綠,隻是在那藍色之中帶有幾分綠的嬌豔,想來想去,就稱她為嬌藍色的印度洋吧!
我們到非洲,先是到內陸國家訪問,在那裏再也看不到美麗的印度洋了;後來我們來到坦桑尼亞首都達累斯薩拉姆訪問時,才又跟嬌藍色的印度洋見麵了。坦桑尼亞朋友把我們安排在遠離市區的幽靜的休養地——阿非力加那飯店。這所飯店正好坐落在印度洋海岸上,可以說我們的窗戶底下就是印度洋,當一天工作之後,略感疲乏時,坐在窗前沙灘上的靠椅上,任海風吹麵,潮聲灌耳,不一會兒疲勞便會悄然消失。這個飯店不但靠海近,而且為了吸引旅客,在飯店裏培植了各種奇花異草,還養了許多褐雕碧鳥、猛獅老虎、小猴大蟒等,供人觀賞。但所有這一切並沒有引起我的興趣,因為我們的訪問日程排得滿滿的,哪有空兒往這些玩藝兒上用心思呢?但也並不盡然,由於一個偶然的機會,阿非力加那飯店的一種特殊的鳥,卻引起我極大的興趣,而且還占去了我許多的時間。
這種鳥,名字特別,叫縫紉鳥。
在我國有沒有這種鳥,我無此知識;隻就我個人而言,是第一次看見這種鳥,以及它們那種特殊的生活方式和特殊的勞動技能。
在飯店門口,有一棵大樹,幾百隻縫紉鳥就棲居在上麵。縫紉鳥,顧名思義,自然是有縫紉技能的。這種鳥的巢穴,不是用泥糊成的,而是由它們自己用一根根韌性很強的嫩草,巧妙得不可思議地編織而成的。我曾細心地觀察過它們的勞作。它們從印度洋沿岸的草叢中銜來一根兩三尺長的嫩草,用自己的尖嘴,先是把草打成幾道圓圈,而後用人類織布的原理,有經有緯地開始把苧長的嫩草左右穿梭。看上去它們那尖嘴的靈巧程度,一點也不比人類的雙手差。但那勞作是相當艱巨的。它們雙腳的爪子,首先要緊緊抓住樹枝以保護目己,唯一能勞動的就是它們那隻尖嘴。一隻鳥要花兩三天時間不停歇的勞動才能給自己編織成一個能容納它自己和情侶倆相依而居的窩。那個窩,活像個圓葫蘆,不過奇怪的是口朝下,肚朝上。我很想爬上樹去,進一步仔細觀察一些細節,但作為一個外國客人,那樣做顯得唐突,隻好作罷。
有一天拂曉時分,海潮猛漲,濺起的浪花,打在窗上,把我從夢中驚醒。那潮水一陣猛似一陣,幾乎要把我們的房子淹沒了。我爬了起來,想出門去察看一下,但這時又下起雨來。潮漲,雨注,風狂,我隻得在房間裏踱步。這時候,我忽然想起那群縫紉鳥來,它們那像葫蘆一樣掛在樹枝上的巢穴,能夠經受得住這般風雨的吹淋嗎?我索性披上雨衣,向飯店門口走去。來到那棵大樹底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縫紉鳥辛勤編織成的幾十個草窩,像熟了的椰子一樣;被狂風猛雨打下樹來,落在附近花叢之中。不一會兒,雨停了,這倒給了我一個機會,親手拾起縫紉鳥的草窩,仔細觀察了一番。那草窩簡直就是一個精致的藝術品!它特別像我們小時用秫秸皮編織的蟈蟈籠子。經緯交織,左右相連,十分結實,即使從大樹上掉了下來,也一點都沒有散解或變形。然而,隻有一點是極為可惜的:縫紉鳥的智力還沒有發達到把這樣精致的傑作,能夠牢固地編織在樹枝上。所以一經狂風猛雨,便被打了下來,落得個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