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毒計(1 / 2)

曹麗環自搬了地方,心裏十分不痛快,每日都要跟卉兒關起門來大罵秦氏幾回,怒上心頭便拿香蘭煞性子,又不鹹不淡的說思巧:“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沒好,天天在床上挺屍,比當主子的還享福,合著我這兒又多供出來一位奶奶,好大的譜兒!”

思巧聽了,隻得忍著痛起來,一瘸一拐的去伺候,曹麗環又嫌她在跟前笨手笨腳,讓她去做針線。思巧手笨,常常一天還繡不好一朵花兒,免不了又要挨罵,香蘭心裏憐憫,得了閑兒便幫她做做活兒。思巧繡著繡著,眼淚便吧嗒吧嗒滾了下來,香蘭立刻捅了捅她,低聲說:“哭什麼呢,淚再濺到衣料子上,那個母夜叉還不生吞了你?趕緊把眼淚收收,你委屈什麼,大家都是這樣熬。你歡歡喜喜也是一天,愁眉苦臉也是一天,自己可要想開點。”

思巧用袖子擦眼淚,嗚咽著說:“我覺著我熬不住……”

香蘭斬釘截鐵道:“熬不住也得熬著,難不成還把自己吊死?有些時候就這樣,你明明看前頭沒有路了,可誰知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些時候你明明覺著花團錦簇風光無限,可誰知前頭卻是懸崖峭壁,摔得粉身碎骨……”

“你說什麼呢,聽得我怪怕的。”思巧搓了搓胳膊,還要說話,就聽院裏曹麗環喊道:“香蘭!香蘭!”

香蘭口中答應著,連忙放下手裏的繡繃子走出去,原來曹麗環又讓她去打水。香蘭便拖了水桶出去,等打了水回來,便瞧見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正站在院門口。

香蘭裝沒看見,低頭便想走過去。如今住的這處院子緊跟二門相連,曹麗環自搬到這裏,便常常叫自己的心腹小廝四順兒過來商議些事。曹麗環是個有心計的人,當初她爹娘倒頭,她跟她哥哥合謀家財,自個兒落了一筆錢,在金陵城郊購了一個小莊子,交給她奶娘一家打理。這四順兒就是她奶娘的兒子,二十多歲了,身量雖矮,相貌還算周正,原看著也是精幹的,可慣會吃喝嫖賭,心思不走正途,專愛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相好了兩個小寡婦,又在勾欄裏撒漫使錢,渾身便透著骨子猥瑣之氣。原本家中有一房媳婦兒,這廂到了金陵,偶然見了幾個林府的丫鬟,便立刻覺著自己家的婆娘跟頭肥豬似的,哪像林家的丫頭,一個個小腰兒細軟,如風擺柳的比天仙還俏。自此他一來林家便上下捯飭一番,有心勾搭幾個俏丫頭,卻無人搭理他。

當下,四順兒正百無聊賴的在院子門口站著,冷不防看見個美貌的女孩兒拎著個木桶走過來,頓時瞪圓了眼,魂兒都飛了,覺著自個兒花五兩銀子嫖一宿的有名粉頭都成了糞土,忙不迭湊過去,堆上笑說:“這位姐姐,手上的東西沉罷?我幫你拎。”說著就去搶那個木桶,趁機摸香蘭的手。

香蘭曾在曹麗環和卉兒口中聽說過四順兒,如今一見便知道是他,心裏便含了警惕,見四順兒過來,急忙忙閃開了,低著頭說:“不用了。”便往裏頭走。

四順兒哪能放過,一路跟著,拿著折扇搖了搖,自以為英俊瀟灑,殷勤笑著:“姐姐可是在環姑娘這兒當差的?我以前怎的沒見過?今日見了這般麵善,莫不是前世有緣罷?”

香蘭聽這話覺著可笑,又十分厭煩,繃著臉往前走,四順兒還在沒話找話,喋喋不休:“姐姐是伺候環姑娘的麼?聽姑娘說府裏給了她一個叫思巧的,人長得跟仙女兒一樣,還又手巧又伶俐,真真兒應了她的名字,難道說得就是姐姐?”

香蘭站住了腳步,轉過身肅著一張臉說:“你來這兒有什麼事兒?這是內宅內院,你再往裏闖,我就喊了!”

四順兒見香蘭冷眉冷眼,卻更有一番冷豔的滋味,骨頭愈發酥了,堆著笑說:“是環姑娘讓我來的……”

“既是姑娘叫你來的,你就該在門口等著!姑娘傳你進來你才能進來。到底懂不懂規矩?你這樣不要廉恥,是打環姑娘的臉呢!”說完水桶也不拎了,直接甩臉子進了屋。

進屋一瞧,見思巧沒在屋裏,炕上還扔著繡了一半的彩蝶牡丹,香蘭便拿起繃子,待繡完一片葉子,悄悄將窗子拉開一道縫向外看去,見四順兒已經走了,方才出去把水桶拎到茶房,灌到銅壺裏燒水。

且說四順兒,見了香蘭掉了臉子,反倒覺著有股潑辣辣的風情,一嗔一怒的愈發嬌豔了,心裏頭跟貓抓似的,正失魂落魄的當兒,聽見懷蕊喊他進屋,便轉回到曹麗環屋裏來,曹麗環交代他兩樁事,一樁是過幾日秦氏做壽,讓四順兒從莊子上拉兩筐新鮮的果梨;另一樁是讓他給自己的哥哥曹剛帶個信兒,說趙月嬋允了一樁采辦花木的差,隻等秦氏點頭,讓她哥哥稍安勿躁。交代完抓了把賞錢便打發走人,誰想四順兒卻“噗通”跪下了,磕了兩個頭說:“大姑娘,不,不,奶奶,祖宗奶奶,要是這件事你不應小的,小的可就沒法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