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銀蝶(1 / 2)

銀蝶眼觀六路,見春菱一走,立刻挑了一張靠窗的床鋪。這床相對隱蔽,還離著妝台最近,不管梳頭或是放東西雜物都更方便些。隻是她坐床上仔細一瞧,見被褥枕頭顏色看著發舊,心裏便有些不高興,用眼睛悄悄一瞄香蘭,見她正對著牆上掛的畫出神,便輕手輕腳的抱了床上的被子枕頭和另外一張床上的換了一換。

香蘭早將銀蝶的小動作看在眼裏,隻裝看不見,心裏暗暗搖頭,待將屋子看過一遍,便撿了個靠門的床,將輕軟的幔帳撩開,隻見床上鋪的是石青色金錢蟒被褥,玉色紗枕頭,枕頭旁還有一隻繡了折枝花卉的半舊香囊,放了寧神辟穢的藥材,拿起來一聞還夾雜著一股茉莉香氣,香蘭摸著香囊的流蘇,說道:“這兒的住所用度比羅雪塢都強一大截子,難怪都說林家是富貴鄉,我看這屋子比尋常小姐的繡房還強,居然是給丫鬟住的。”

銀蝶見房中陳設精美,興奮得雙目放光,左顧右盼讚歎不已,但聽香蘭這麼說,偏做出不屑的模樣道:“這有什麼?不過是給粗使丫鬟住的地方你就驚成這樣,等見了主子們住的正房,眼珠子還不掉下來……也難怪,原先你是伺候表小姐的,哪見過真正富貴的屋子。”

香蘭微微皺眉,不想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同銀蝶起爭執,幹脆裝聽不見,隻將包袱解開,把裏麵的東西一一取出。

忽聽見有腳步聲,林錦樓掀了簾子進來,香蘭和銀蝶慌忙站起來,垂著手站著,有些局促。林錦樓眼睛一掃,見香蘭站在床邊,低眉順眼乖乖的模樣,不由笑了起來,他原就生得英挺俊朗,這一笑眉眼生輝,銀蝶撩起眼皮瞧了一眼便有些呆,原先春燕管得嚴,林錦樓一來,所有丫鬟都不讓靠前兒,平時離得又遠,何曾這般近的見過主子,銀蝶臉兒立刻便紅了。

林錦樓看見香蘭,聲音也不自覺柔和了些,道:“不必拘著,日後你們便住這裏,按著規矩好好伺候了主子,我必定有賞。”

香蘭還在遲疑,銀蝶早已脆生生應道:“大爺放心,我們必然好好伺候嵐姨娘,這也是我們應盡的本分。”

林錦樓看了銀蝶一眼,點點頭,又看了眼香蘭,見她仍是埋著頭一動不動的模樣,想引她說兩句話,屋裏卻還有旁人在,想著來日方長便胡亂吩咐了兩句轉身走了。

當下屋裏沒了旁人,香蘭也沒心思收拾。這一日種種變故讓她身心俱疲,渾身攤在床上,再也起不來了。想到今日險些被辱,腿還有些顫,心裏又恨又怕;方才在林老太太麵前一番表演陳情,更耗盡心力;後來曹麗環被逐,她自個兒跟做夢一樣到知春館嵐姨娘跟前聽差,還莫名其妙升了二等,又有些喜悅。這一天悲喜交加,事發突然又詭異,香蘭總有種莫名的惴惴,隻是她此時太累,不願再去想了。

銀蝶顯是心情極好,將包袱裏的東西一樣一樣取出來,她是個自來熟,嘴裏有一句沒一句的套問香蘭家中情形,聽說她爹隻是個古玩鋪子的三掌櫃,立時又將身價拿捏起來,捂著小嘴兒笑道:“我爹是京郊那處莊子的二莊頭兒,就他的身份,若是在府裏當差,大小也是二管家的身份,最差也是個執事,大爺對他器重得很……我堂姐含芳是在綾姑娘房裏當差的,極有頭臉,哪個小丫頭見了不得恭恭敬敬叫一聲‘姐姐’。”

香蘭聽她吹噓實在不耐煩,又不想得罪對方,便時不時“嗯”一聲,也不答腔。

銀蝶忽歎了口氣:“我原以為春燕走了我便能換個差事,哪怕能去伺候小姐也是個體麵長臉的差事。誰想還是伺候姨娘……嘖嘖,隻怕日後難有什麼大出息。”

香蘭歪在床上,含著笑說:“我倒知足,若是嵐姨娘性情和順些就更好了。”

銀蝶也寬慰自己道:“這倒也是,聽說嵐姨娘是太太親手抬舉的,還是良家出身,春燕隻不過是個通房丫頭,隻在西廂占一間屋罷了,嵐姨娘可是正經的姨奶奶,自個兒就住了一整個東廂呢,要是這回一舉得男,咱們的日子興許比小姐跟前伺候的還風光。”

香蘭隻是笑,並不搭腔,心中卻想:“這不過是暫時呆的地方罷了,給人當丫鬟的,再風光能風光到哪兒去,還是靜下心來好好打聽謀劃,能脫籍出去才是正經。”

一時二人無話。銀蝶收好了東西,也在床上躺下來,輾轉反側,回想自己使了半天銀子,家裏托了她堂姐含芳,又托了個有頭臉的婆子,最後春菱才鬆了口,收了根金釵,把她從粗使的茶房裏提到嵐姨娘房裏,她原還有些不樂意,可如今瞧著卻有些心氣兒了。又想到林錦樓俊朗非凡,身量挺拔,氣度尊貴風流,今日眼角眉梢都含著笑意,隻感覺心裏有一隻小耗子撓來撓去,說不清什麼滋味,細琢磨還有些羞人。她實在躺不住,忍不住開口道:“大爺今兒個對咱們笑了呢,你瞧見沒有?可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