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香蘭躲了一會兒,悄悄返過去一看,見陶然亭人去樓空,不由鬆了口氣。此時詩社已近尾聲,秦氏帶著林家幾個姑娘站在園子門口送客,等人都走了,交代了幾句便回房安歇了。
攏翠居三三兩兩的人都散去,青嵐借口身子乏,扶著春菱去了。最後隻剩下吳媽媽、香蘭和小鵑。吳媽媽氣得嘟囔道:“這位可好,有功勞頭一個搶,該她出力的時候倒會躲閑兒!”又高聲喊:“銀蝶!銀蝶呢?那小蹄子跑哪兒去啦?”
小鵑嘟著嘴說:“誰知道哪兒去了。喊她幹活兒,自然是沒人了;要是媽媽高喊一聲‘分銀子嘍!’準保她頭一個兒跳出來。”
吳媽媽撐不住笑了,點了點小鵑的腦門。出去叫了幾個媳婦和婆子,將攏翠居收拾了。待各色物什收拾已畢。吳媽媽單把香蘭叫到僻靜處,掏出一個二兩銀子的小銀元塞到香蘭手中道:“給你,這是你應得的。”
香蘭一驚:“怎麼這麼多,媽媽不是說多給一個月的月例?”
吳媽媽笑眯眯道:“你做得好,自然要多賞些。拿著罷,這些日子你忙瘦了一圈兒,這銀子是你該得的。回頭我跟姨奶奶說一聲,放你半個月的假。”
香蘭便不再推辭,再三道謝。她聽著吳媽媽的吩咐,先往惠豐齋送了趟東西,回來的時候經過一片茂盛的竹林子,忽聽見有嚶嚶的哭聲傳了出來,香蘭停住腳步,探頭一瞧,隻見銀蝶正趴在她堂姐含芳的肩膀上哭著傷心。
含芳是在林東綾房裏當差的二等丫鬟,有些體麵,生得高挑白淨,雖不如銀蝶貌美,卻也有些動人之處,穿著玉色提花褙子,頭上戴著一支赤金的滴珠釵,打扮十分清秀。
隻聽銀蝶哭道:“……誰想大爺什麼都沒說就甩了我一巴掌,這可叫我怎麼見人……嗚嗚嗚……”
含芳端起銀蝶的臉,歎了一聲道:“你也是,惹誰不好,非要招惹那活閻王。”左右看了看,道:“這下手也忒狠了些,紅腫紅腫的,每個三四天功夫下不去,待會子尋些藥膏子塗塗,不知道是不是能好些……”提到“藥膏子”又想起來一樁,“你屋裏的香蘭不是得了大爺一盒子晶玉蘭雪膏麼?都說那膏子有奇效,你問她要些塗,印子也淡得快些。”
含芳不提倒好,這一說,銀蝶便哭得更厲害了,口中罵道:“我寧願死也不去求那個小蹄子!自從得了膏子,就覺著自己高人一等似的,她的東西能給我用,我呸!你沒瞧她跟在吳媽媽身邊兒的諂媚樣兒,我看了都嘔心!姐姐,她可不是什麼好的,明明想出人頭地呢,卻偏要做個內斂樣兒,姨娘做詩社有她個屁事,她非要跟著忙前忙後,她分明就是愛顯擺!她這不是求自個兒出個彩,好讓大爺再多瞧她兩眼麼?什麼東西!”
含芳一聽登時也把眉毛立了起來,道:“香蘭倒是眉眼生得好,可我瞧她就不是什麼安分的東西,果然不出所料!當丫頭就要有丫頭的樣子,主子還沒得膏子呢,她倒得了一盒兒,聽說嵐姨娘如今也遠著她,這個張狂樣兒,可見不是什麼討喜的!”
香蘭聽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嘴角微微泛起一絲冷笑,給姨娘忙乎詩社有什麼用?用處大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