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麗環是個頗有手段心計的,知情趣,曉風情,還有百千種討人歡喜的伶俐法兒,韓耀祖登時愛得不行,一刻都丟不開,把自家的母老虎早丟在腦後。曹麗環從頭麵項鏈鐲子,到四季衣裳,另還有雞鴨魚肉的吃食,乃至各色補藥,沒有不張嘴討要的。韓耀祖一心愛寵她,自然有求必應。曹麗環為了討好,又將自己的貼身丫頭卉兒帶給韓耀祖收用,主仆兩個團團伺候著,沒過多久,任羽便從個牢頭提成了九品稅監,由一介白丁公然給了個官身。
可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多久有人瞧見曹麗環鬆散著襖褂子,幾乎露著半個胸脯子從韓耀祖的書房裏出來,便私底下傳遍了。吹到任羽他娘耳中,老太太登時氣個倒仰,要任羽休妻。曹麗環冷笑道:“倘若不是我,你兒子豈能平白得個九品的官兒?自己兒子窩囊考不得功名也就罷了,賠個老婆進去,臉上有光怎的?倒直眉瞪眼說起我來了!”任母聽了這話,又見任羽一副唯唯諾諾模樣,氣得吐了兩口鮮血,一個月不到就咽了氣。自此曹麗環更無人敢管,她在韓耀祖跟前小意溫存討好,回到家中便對丈夫呼來喝去,如同奴才般打罵,又時不時柔情蜜意的哄上幾句。任羽對曹麗環又怕又愛,隻一味裝聾作啞,忍氣吞聲罷了。
卻說曹麗環在門口見了夏芸,暗暗留了意,想到夏芸生得整齊,雖不及任羽英俊,卻有十分儒雅清高的氣度;雖無韓耀祖的官威,可勃勃朝氣又豈是韓耀祖那等糟老頭子可以比擬的。咬牙暗恨道:“可恨可恨,偏生我沒福,隻能嫁個窩囊廢,竟不曾遇過如此可意的人兒!夏芸跟旁人可不同,年紀輕輕就考了舉子,日後遲早飛黃騰達,韓耀祖年紀大了,這官兒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做到了頭兒,他雖待我不薄,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不如想方設法跟小夏相公結個緣,日後在衙門裏也多個指望……興許我日後還能靠上他呢!”越琢磨心裏越像揣了團火。
自此便尋機同夏芸搭訕閑聊,時不時噓寒問暖,又給韓耀祖吹了枕頭風,讓他愈發器重夏芸,接二連三交代夏芸辦了幾件露臉的事,賞了不少銀子。曹麗環便到夏芸跟前表功道:“奴是愛惜夏相公的才華,寫得一手好字,又這般有學問,在這縣衙裏是屈才了,幸而多少能跟縣老爺說上兩句話,便誇了夏相公的好處,這不,有才之人便立刻顯出來了不是?”
夏芸立時便覺著曹麗環是個慧眼伯樂,真個兒為他著想,原先還與她還疏遠,之後便逐漸稔熟起來。
待熟識些了,曹麗環便眉眼傳情,間或打情罵俏幾句道:“小夏相公還未曾娶妻罷?這夜裏孤枕難眠,都想著誰呢?”
夏芸道:“晚上不過閉門讀書罷了。”
曹麗環笑道:“喲,光讀書哪成,也得放放輕鬆不是?”說著款款挨在門上,腳踩著門檻子,一手提了裙兒,微微露出一點水紅的繡花鞋。
夏芸登時明白了,心裏雖不恥曹麗環為人,卻又不想開罪她,低著頭隻裝不知。心裏到底有幾分得意,自覺風流倜儻,貌比潘安,處處桃花。
曹麗環因在衙門裏也不敢在夏芸處太過久留,見他不理睬,便又尋了些旁的話說了,告了辭,心中暗想:“日子長得很,是耗子就愛吃油糕,還怕拿不下你這個雛兒?”
且不說曹麗環如何尋機勾引,卻說林錦樓在京城鑽營了大半年,終於回了金陵,坐實了林長政升任山西總督的消息,林家上下俱各歡喜。金陵大小官員聞風而動——林長政孝滿出仕,上來便是升任一品大員,掌一方實權,林家這是要重振門庭的響動了。於是前來遞帖子送賀禮拉關係的絡繹不絕。尤其外頭隱隱約約有風聞,說林錦樓與趙氏和離,一時動心思想要結親的更排出了一條街開外。
林錦樓歸家之後先去軍中查檢了幾天,又料理了兩日瑣事,這才偷了半日閑,懶懶在床上睡了一回,醒來隻覺幹渴,便起身叫茶。
床幔掀開,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托著一碗茶遞到他跟前,林錦樓吃了一口,抬頭一瞧,見端茶的正是畫眉,不由微微蹙了眉。此處是知春館的主人臥房,畫眉一個姨娘不該隨意出入。
畫眉何等機靈,見林錦樓麵露不悅便明白了,立時道:“是太太讓我在這兒守著,說大爺這幾日忙得跟陀羅似的,還不知要睡到什麼時候,總不能醒過來身邊兒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看了林錦樓一眼,放低聲音道,“原先在這屋伺候的……多是那一位從娘家帶回來的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