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花廳(上)(1 / 2)

秦氏道:“帶到花廳去。”又閉了眼睛專心敲木魚念經。吳媽媽不敢打擾,悄悄退出來,她心裏雪亮,秦氏這般是要先殺殺香蘭的威風,如今大爺宅裏的女人,昨兒一晚上就去了兩位,剩下一個鸚哥又不得寵,唯有香蘭最得歡心,秦氏已下決心要收服香蘭,給個臉色實在算不得什麼。吳媽媽自然不願觸主子黴頭,出來對香蘭小聲道:“太太還在誦經,你等一等罷。”

香蘭忍著心裏一絲不自在,微微點了點頭。環顧四周,隻見秦氏所住之處陳設極質樸厚重,不見一絲奢華,椅搭和桌圍皆是一色半新不舊的靛藍縷金的織錦緞。可再細看,卻能瞧出世家大族的底蘊來,那牆上掛著的《早春圖》乃郭熙名作,兩旁的對聯皆是杜環的真跡,長案上設一眉壽萬年寶石梅樹盆景,雖不大,卻滿目生輝,映亮了半個屋子。

吳媽媽將她引到一旁的小花廳,香蘭在椅上坐了,綠闌親手端了一盞茶到她跟前,笑著說:“太太平日總要誦一回的,姑娘且坐這裏等等,一會兒就好了。”香蘭彎著嘴角應了一聲。綠闌跟她半分交情全無,如今端著一張笑臉,八成是那銀子的作用。

香蘭枯坐了一回,聽得外頭隱隱約約傳來說笑聲,門簾掀開,林東綾和林東繡說著話走進來,見香蘭在屋裏不由一呆。

林東綾皺著眉大聲質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香蘭眉毛一挑,隻做沒聽見。吳媽媽還在屋裏,忙道:“是太太讓香蘭姑娘過來的。”

林東綾“哼”了一聲,走進屋,遠遠的坐了下來。林東繡緊隨其後,卻扭過臉兒對香蘭笑了笑,透著十分的親熱。

香蘭一愣,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綠闌忙著給林家兩位小姐沏茶,又捧出螺鈿洋漆八寶盒裏,讓她二人拈裏頭的蜜餞吃。林東繡坐定了,便對香蘭笑道:“總沒瞧見你了,今兒個瞧著愈發漂亮,長得這樣好看,怪道大哥哥要藏起來不給人見呢!”

這話一出,林東綾大感詫異,立時去瞪林東繡,林東繡隻裝沒瞧見,臉上依舊笑吟吟的。

香蘭暗道:“這四姑娘不是一向瞧我不順眼麼,怎忽然轉性子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香蘭便彎了彎嘴角道:“四姑娘說笑了,我憊懶,不愛出來逛,姑娘又鮮少到知春館去,總見不到罷了。”

林東繡捧著茶碗笑道:“那趕明兒個我天天找你去玩,你可不準煩了趕我才是。”

林東繡是林家幾個女孩兒裏最有彎彎繞心思的,一向是慫恿別人出頭,坐收漁翁之利,香蘭不願與之深交,隻微微笑道:“姑娘不嫌我悶就好。”

話音未落,隻聽林東綾對對吳媽媽道:“聽說你大兒子近來出息了,脫了籍在大爺身邊當差,大伯娘說,許過了年就能提個官身,到時候把你接回去享福。”

吳媽媽笑道:“都是托太太和大爺的福,我那小子才有了點出息。我本就是林家出身的,可不敢忘本,就算太太趕我也不能走的。”

林東綾眨著大眼睛,道:“媽媽不愧是跟在太太身邊出來的老人兒,知道自己的出身,還記著不能忘本。”又朝香蘭看過來,歪著頭笑嘻嘻道,“香蘭,你說我說的是不是呀?”

香蘭一怔。這兩句分明含沙射影,提醒香蘭是奴才出身的,借口擠兌她,可林東綾一副笑容滿麵的模樣,偏讓人挑剔不出。這樣的鬥嘴最惡心,若依樣回敬過去,就好像小孩子吵架一樣無趣,也跌了身價;倘若不理睬,心裏別扭還在其次,倘若讓林東綾以為好欺負,下次就必然變本加厲。

香蘭微微一笑道:“吳媽媽是有心之人,更是太太寬厚有德,都道太太待人極好,又會體恤人的苦處,若不如此,怎會讓人這樣死心塌地的服侍呢。就怕那些仗著自己是主子就隨便刻薄人的,實在有失身份,徒增笑爾罷了,三姑娘,你說我說的是不是呀?”

林東綾畢竟城府不深,頓時沉了臉色,冷笑道:“可見如今是得了寵了,在太太的屋裏也竟然敢跟主子頂嘴,我可不敢說是還是不是,回頭大哥哥再覺得落了麵子,不顧手足之情來尋我的晦氣。打狗還得看主人不是?”

吳媽媽見一觸即發,連忙給香蘭使眼色,又要說旁的把話頭扯開。香蘭卻緩緩說:“這話也說得有趣,我早已不是林家的奴婢了,自然沒‘主子’這麼一說。聽三姑娘的意思,若是姑娘欺負了我,大爺去找姑娘,就是他不顧手足之情,倘若不找,就是任由姑娘落臉麵,威嚴掃地。三姑娘倒是給大爺出了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