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大驚,上前去捂林東綾的嘴,淚流滿麵嗬斥道:“你迷瞪了,渾說的什麼話!你個傻丫頭,娘知道你方才是糊塗了……”
林東綾一把撥開王氏的手,大喊道:“他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他,他喜歡我,可咱們家門第太高,他怕高攀不上,便要同我分開……是我!是我死纏著他,要他想辦法,他才說要旁人扮成大盜把我劫走一夜,然後他再救下我,把我送回府,為得就是能我為妻,就跟《西廂記》裏唱得一樣……他是好人,待我極衷情的……”說著哽咽著哭了起來。”
林昭祥麵色鐵青,閉上了眼,半晌長長出了一口氣。
王氏傻了眼,她本就沒有口齒,如今更著了慌,踉踉蹌蹌爬到林昭祥腳下,不斷磕頭,淚流滿麵哭道:“老太爺,綾姐兒是一時年少糊塗……她是個實心眼的孩子,被歹人騙了,求您,求您饒了她,饒過她這一遭罷!”
林錦亭亦跪下來,含著淚道:“妹妹是豬油蒙了心,求祖父看在她年紀小的份上,饒過她這一回。方才大哥也狠狠打了她,她也知錯了。”說完便用乞求的朝林錦樓望了過去。
林錦樓眉頭微挑,倘若此時香蘭囫圇著回來,他手底下那十幾個弟兄沒死,他也會替林東綾求情,但此時隻做看不見,對林昭祥道:“杜賓一夥殺了我十幾個弟兄,卻未曾料到我那小妾香蘭竟帶著母親她們從屋中逃出去,又舍生取義到鍾樓撞鍾,召來附近的侍衛,他應是在逃跑中撞見了劫持二嬸的人,見追兵已到,索性扮了忠臣。隻是他知道此事遲早敗露,便逃之夭夭了……”
一語未了,卻聽門口有人道:“喲!這是怎麼回事,不年不節的怎麼都跪著磕上頭了。”林長敏一行說,一行醉醺醺的走了進來。他生得中等身高,體態微胖,生得一張圓臉,麵色黝黑,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緙絲彈墨直綴,腰係同色腰帶,不見奢華。他本在外頭同同僚喝花酒,正在得意處,家裏卻打發人要他歸家。剛到家門口便被管家攔下,顧不得換衣裳梳洗,便徑自到了老太爺院裏。
林長敏低頭瞧見林東綾半坐在地上,頭發蓬亂,臉上青紫一片,鼻端一片血跡,嘴唇都高高腫起,實為慘不忍睹,不由大吃一驚,渾身的酒氣都醒了一半,跳起來道:“我的兒!你如何成了這幅模樣!誰欺負了你,我去將他碎屍萬段!”
林東綾正委屈著,聽了這話咧嘴就要哭。
林昭祥冷聲道:“養子不教父之過,你來,給我跪下!”
林東綾立刻憋住不敢再哭了。林長敏素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看了看滿麵淚痕的王氏和盛怒中的父親,心知八成是林東綾闖了禍,暗恨這女兒不老實,臉上卻掛著笑,一行跪一行道:“父親別動怒,年根底下再著急上火,萬一再傷了身子,倒是我們做兒孫的不是了。”又看了看林東綾道,“是不是綾兒這孩子又淘氣,給父親添了堵心?”
林錦樓微微挑眉,他這二叔旁的不行,倒生了一張極為能說會道的巧嘴。
林昭祥長歎一聲,緩緩道:“她可不止是‘淘氣’二字便能輕輕揭過的。”便再說不下去,又長歎一聲,慢慢合了眼,狠命的喘了兩口氣。
林長敏轉了轉眼珠兒,瞅見雪盞撩開簾子過來奉茶,便連忙站起身過去,將那茶接過來,揮手讓雪盞去了,打開蓋子瞧了瞧茶的顏色,小心翼翼的奉了上去,滿麵堆著笑,和煦道:“爹,這是安心凝神的人參茶,爹先喝一口潤潤喉……”
林昭祥猛睜開眼,一把將那茗碗從林長敏手裏奪來扔在地上摔了,一麵指著林東綾厲聲道:“閨閣裏的姑娘,不知檢點,竟跟護衛有了私情,可謂淫奔不才;聽人蒙騙把痘疹傳到府中,至父母親人性命於不顧,害了七八條人命,可謂用心歹毒;將她母親伯娘妹妹誆到寺廟,險些害她們命喪黃泉,隨行十幾個侍衛沒了性命,可謂不孝不仁。家門不幸,才養出你這樣的逆女畜生,林家幾乎要斷送在你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