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獻畫(2)(1 / 2)

林錦樓眼皮子跳了跳,賠笑道:“說到蘭香居士......”親手給林昭祥添茶,笑道,“香蘭總跟我說起,甭提多仰慕您老人家,說祖父書畫乃個中翹楚,巴巴畫了兩幅請祖父您品鑒品鑒,央告我帶來,說能得您指點一二,也是她三生有幸。”說著把畫從畫筒裏抽出,遞了上去。

林昭祥乜斜著眼瞅了瞅林錦樓,鼻子裏哼一聲:“你少拿好話奉承我。我的眼沒瞎,就她能說出這個話?”說著揚手給了林錦樓後腦一記,咬牙道:“碰見女人就昏了頭!你這一輩子就吃虧在這‘色’上頭,屢教不改,在女人身上栽了多少跟頭,不成器的東西!”越說越恨,一拐杖下去就敲了林錦樓的腿。

林錦樓隻覺腿上火辣辣疼,伸手摸了摸後腦隻覺得跌份兒沒麵子,嘴裏頭發苦,向來隻有他頤指氣使揍別人的份兒,這回倒讓人訓跟孫子似的,轉念一想,自己真個兒是眼前這位的孫子,也沒什麼好丟人的,權當彩衣娛親,遂笑道:“祖父休要動怒,別氣壞了身子......”把畫放在旁邊的小幾子上就要去捶肩。

林昭祥黑著臉,哼一聲把林錦樓的手推開,伸手將畫拿起來,先展開《觀音圖》看了一回,放在一旁,又去看那幅《雪夜江畔圖》。林錦樓偷眼望,隻見林昭祥先時沉著臉,後來便有些肅容,待看到圖右上題的詩,有些訝然,亦有些動容,旋又沉思下來。林錦樓匆匆而來,未仔細看圖上詩詞,這會兒抻脖子想瞧清楚,卻見林昭祥已把畫掩上了,放置一旁,又將茗碗端起來喝茶,沉默不語。

林錦樓心裏亂撲騰,屏息靜氣不敢出聲。

半晌,林昭祥把茗碗放到桌上,咳嗽一聲,一揚手,將一疊戲本子擲到林錦樓眼前,道:“那《蘭香居士傳》外頭酒肆茶驛都傳遍了。說說罷,你這是為了什麼。”

“孫兒能為什麼......不過些無聊文人,聽說蘭香居士是孫兒小妾,一時當了個談資,茶餘飯後亂謅出來的......”

“還跟你祖宗抖機靈呢?”林昭祥拿了最上一冊,隨手翻了一頁,便指了幾句道:“‘銷盡華年夢未凋,清商難抑傾餘哀’、‘莫負春光無限事,月也似當時,悄照謝家院’、‘鴛鴦枕,說相思,君須憐我複自憐’,雖說都是濃豔詞句,可格調雅致,新意也巧,可不是尋常的無聊文人、窮酸秀才謅得出的。”

林錦樓瞧了他祖父一眼,二人目光相撞,林錦樓連忙堆起笑,仿佛聽不懂似的。林昭祥不由想起林錦樓小時候,每每貪玩忘了功課,答不上來時便是這個裝傻充愣的模樣,心裏又氣又好笑,把那戲本子往林錦樓懷裏一丟,沉著臉道:“行了行了,甭裝了,鴻勳早就交代了,那戲本子你出了一大筆銀子讓他找幾個翰林院裏錦繡文章,蘭藻風流的才子寫的。哼!你可是個好樣兒的,啊,讓你妹婿做這勾當。”

林錦樓心裏早就有數,隻怕是瞞不住了,一聽這話,趕緊見風使舵,道:“我這也是尋思著,前家裏死了幾口人,我跟二叔......咳,如今林家招眼,見咱們都是一副笑臉,捧著說拜年話,轉過身不知說得多難聽。這香蘭吧,哪兒哪兒都好,還救了我一命,這傳揚出去,林家也有光,遮遮那些個爛事不是?”

林昭祥掀起眼皮:“你是為這個?還抖機靈兒呢,你憋著什麼主意,這會子最好直心直意說清楚了。”

林錦樓一聽這話,看看林昭祥的臉色,心裏麵盤算。他和林昭祥脾氣秉性最像,後來他祖父年紀漸大,宦海沉浮,一身的鋒芒便斂在心裏了,可寶刀不老,林錦樓頗有幾分忌憚,將心比心了一回,覺著不如實話實說,可如何說,卻要斟酌斟酌。沉吟了半晌,抬起頭,但見林昭祥目光灼灼,一番話在喉頭滾了兩遭,忽臉上一軟,低聲道:“祖父,如今孫兒活到如今這個年歲,見過的胭脂如若過江之鯽,唯獨她和別個不同......我是真正愛重她,是入了心的。”

林昭祥盯著林錦樓看了兩眼,嗤笑一聲:“你幾歲了?”

“......二十九。”

“哼,原來你還曉得自己已將而立之年,不是毛頭小子了。什麼叫‘入了心了’?原以為你不過愛爭強鬥狠,時而性子爆了些,也算可堪雕琢,可沒想到你如今還做小兒女之態,我都替你臊!”

林錦樓低著頭不吭聲。

“說話啊?啞巴了?”

林錦樓抬起頭,眼眶居然有些紅,林昭祥一愣,隻聽林錦樓低聲道:“祖父,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說我在外頭給家裏掙命,回來屋裏就想有這麼個可心的人,守著她我便覺著清涼自在,心裏頭踏實,甚至覺著自己不必建功立業,不必光耀氏族,不必位極人臣,不必潑天富貴,便覺著滿足了,竟失了些雄心壯誌,覺著這樣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