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芊

容易師範畢業後到陳墩鎮當了一名小學老師。半年後,人家給他介紹了個對象,相對象時,無處可去,便去鎮電影院看電影。可頭回看電影,便遇上小流氓尋釁鬧事。容易原本想忍耐,但那幾個流氣的小夥子愈發肆無忌憚,容易實在忍無可忍,騰地站起,板著臉衝他們直吼:幹啥?

那幾個小夥子愈發得意,唷唷地叫著,瓜子殼迎麵吹來。

容易終於用足全身力氣,推了對麵那人一個踉蹌:你們這是找死呀?我可是小炮山最鐵最鐵的鐵哥們,惹急了我,我也要喊人的。

那幾個流氣的小夥子半信半疑地說,不會吧,好像沒聽說過。

容易說不信你們等著我去叫小炮山來。

別別,那幾個流氣的小夥子趕忙叫停,說是得罪了,小炮山的鐵哥們,我們是不會惹的。隻是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吩咐一聲就是。那幾個流氣的小夥子說著,就都朝一邊去了。

其實,容易根本就不認識小炮山,隻是聽一個頑皮的學生說起過,鎮上的小炮山是最蠻橫的主。沒想到,一說是小炮山的鐵哥們,這些流氣的小夥子們竟放過了他。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家訪回校的容易被一個瘦弱的小夥子攔住,模樣也就十八九歲光景吧。小夥子問,你是小學裏的容易?容易說,我是容易!瘦小夥子問,你是小炮山的鐵哥們?容易平靜地說,那是哄人的。瘦小夥子問,我是誰,你知道嗎?容易說,我不認識你。瘦小夥子說,我就是小炮山。容易說,不好意思,冒犯你了。小炮山說,哪裏的話,是你給足了我麵子,我得好好謝謝你。我讀了三年級,沒有一個老師講過我的好話。今天我可是有大事求你,想請你幫我寫首情詩,越有情越好!幫幫我吧,求你了,我請你喝酒。容易說,我原來欠了你的,就算還你吧。於是當場把一首非常經典的外國情詩改了一下,寫下來給了小炮山。小炮山拿到情詩,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非要請容易喝酒不可,但容易死也不肯賞臉。

又過了幾天,校長說是有事,找容易,詫異地問,你跟小炮山是鐵哥們?容易搖頭,說沒有的事。校長說,沒事就好,這小炮山萬萬不可交往,他是一個惡魔,在我們學校念了三年書就到社會上了,別看他人個兒瘦小,用刀捅人,從來都是兩眼不眨一下的。已經為了捅人而勞教幾次了,在這鎮上,誰都怕惹他。與此同時,容易的對象也要跟他吹。容易說這是我誆他們的,你也知道的。容易的對象說,我爸媽可怕惹著小炮山他們,一惹他們就不會有安穩日子過的。於是,容易無奈地跟對象吹了,傷心了好久。

後來,小炮山又一次找容易。容易說我們已經兩清了。小炮山說,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跟你做個鐵哥們,我念書太少,我打心眼裏是崇拜老師的。但容易的冷淡,使小炮山怏怏地走了。

半年後,小炮山終因又一次用刀捅死了人而坐了牢,最終被判了極刑。臨刑前,有記者采訪了小炮山。采訪時,小炮山跟記者說,其實,我是一個很自卑的人,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個兒又長得小,讀書又讀不進去,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母親嫌我是個累贅,老師怪我是個禍秧子,小夥伴們老是欺負我。於是就是一丁點的小事我都豁出去跟人家拚命,用刀子捅人是我的絕招,一捅一個準,捅得在這鎮上沒人不怕我的,而我又沒到法定年齡,判不了我的刑。隻有小學裏有個老師,他不輕視我,把我當鐵哥們,他還幫我寫了一首情詩。可是他因為我,對象吹了,知道他那麼傷心,我覺得心裏很虧他的,也是我這一世欠人家最大的情。我其實沒啥本事,捅個人是還他這筆人情,原來也隻想給他們留個教訓,不料想竟然捅準了要害,要了人家的性命。

讓容易吃驚萬分的是,這小炮山竟然把他已經分手對象新處的男朋友給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