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鼎年

陶有道當了一回竊賊。

如果按偷竊錢財的數字看,他已不是小偷,而是大偷,整整44萬,判個死刑也綽綽有餘。不過,目前法律還不好製裁他。這倒不是他有什麼特殊背景,有什麼過硬的後台,或者狡猾狡猾的沒留下犯罪痕跡、犯罪證據,或者他行賄了法院的法官,而是他作案時在非現實生活場景中,即在夢中。據筆者了解,到目前為止,全世界還沒有哪部法律規定夢中作案也要判刑的。換句話說,就算陶有道在夢中偷了國庫,搶了銀行,哪怕是奸了婦女殺了人,按照法律,他也完全可以免予刑事起訴。

然而,陶有道是自己去公安局自首的。他痛哭流涕,悔恨交加,說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淪為一個賊,以至這幾天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思想負擔日重。他擔心這樣下去,自己的精神會崩潰,所以最後決定自首,接受法律應有的懲處。

值班的嚴警官說:“那你說說經過吧。時間、地點、作案手段、偷竊數目,越詳細越好。”

陶有道抹了把額上的汗說:“時間是上個星期天的晚上,對,應該是那天晚上,我被人追殺,更確切地說是追殺我女友,為什麼要追殺她,她說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險。她為了我不肯說,我也不再問。我們兩人逃呀逃,後來逃到了一幢廢棄的樓房裏,這樓有十幾層高,辦公室一間又一間,進去後像是進入了八卦陣,轉到後來我頭也暈了,但後麵緊追不舍,槍聲不斷,惡罵不絕。我們兩人真如喪家之犬一般拚命逃竄,大樓裏沒燈,逃著逃著剩了我一個,女友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黑暗中,我不知怎麼推開了一扇暗門,我躲進了一個密室。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那追殺的腳步聲遠了。此時,驚魂未定的我摸出了香煙,想抽支煙壓壓驚,打火機一亮,我驚呆了,這裏竟是豪華的密室,雙人床、沙發、彩電、音響、VCD、衝浪式浴缸、衛生設備等一應俱全。我還發現有多本《龍虎豹》《藏春閣》《花花公子》等以前隻聽說而從未見過的色情雜誌,還有一盤又一盤的VCD片子,封套上全是不堪入目的淫亂畫麵,看得我血脈賁張,可惜沒有電,要不,我會中毒更深。借著打火機的亮光我在辦公桌上見到了一張12寸的大照片,這人怎麼如此麵熟,似乎常在電視裏見到,他的名字就在嘴邊,可就是想不起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是這個城市的一位有權有勢的‘冒號’。我猜想這兒大概是這位‘冒號’金屋藏嬌的地方。因為不敢出去,因為百無聊賴,我就翻起了抽屜,這一翻,竟發現了好幾張美人照片,有幾個似曾相識,反正都是這城裏數一數二的美人坯。最最讓我吃驚不已,或者說最最讓我憤怒不已的是我竟翻到了我女友的照片。這一張讓我銷魂的照片,與她送給我的不就是同一張照片嗎?天哪,這是怎麼回事呀?我突然意識到我們為什麼被追殺了。也許,這裏還隱藏著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能找到這位‘冒號’的什麼犯罪證據也說不定。於是我用打火機照著,開始了翻箱倒櫃。哇,有一隻抽屜裏,一遝一遝全是嶄新的百元大鈔,還有一隻抽屜裏是性工具、性藥,真讓我大開眼界,我第一次見到了名聲赫赫的藍色精靈—偉哥。

“我找了一個包,整整裝了一包的人民幣,然後我帶著這錢溜回了家。我已知道了我女友原來是這樣的人,我的心死了,可能是為了報複,我拿了這一包錢竟沒去報案。我數了數,44萬!這44萬不義之財如今歸我了,而且我敢打賭,沒人會報案,沒人會追查,我可以痛痛快快地花。

“可這種想法隻維持了幾個小時,我擔心起了我女友,我被這些錢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了。我知道如果我再不自首,我很可能心髒病發作,死於非命,所以我選擇了自首。”

嚴警官摸了摸陶有道的頭,自言自語:“沒發燒吧。”

嚴警官盯著陶有道看了足足有三分鍾後,冒出這樣一句話:“你說的該不是夢話吧?”

“是的,我說的是夢話。剛才所說,全是我昨晚的夢境。”陶有道老老實實承認。

“你開什麼玩笑!”嚴警官給精神病院掛了個電話,請他們派輛車派個醫生來。

僅僅三個月後,這個城市的一把手被“雙規”了。媒體說他五毒俱全,並且果真查到了他構築的密室,在他密室裏,僅現

鈔就有幾個44萬,還有美元、港幣、新幣、日元等,至於跟一把手有染的女性據說已達三位數。如果把那些齷齷齪齪的東西都寫出來,恐怕一部幾十萬字的長篇小說都打不住。

陶有道終於從精神病院出來了,但他與先前判若兩人。他常常自言自語道:“我當過一回竊賊,偷了整整44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