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躍
林月是洛南監獄新招的特殊話務員,工作是和犯人電話聊天。
這天晚上,一個犯人打電話說:“我想求你一件事,可我不相信你。”
林月說:“請放心,我能幫的事一定幫,不能幫也會為你保密。”
犯人冷笑說:“你省心吧,誰信誰呀。”說完就掛了電話。
第三天,林月值班時,那個犯人又打來電話。
這次更怪,犯人先給她講了個故事。他說:有這樣一個男人,從小打架、逃學、偷東西,後來成了孤兒,流浪四方。他三次進監獄,鬥毆、搶劫、傷害,幾乎無惡不作。他三十多歲時,連哄帶騙弄了個鄉下女人做老婆。他又經常打老婆,那個女人被他打成了神經質,見到他就哆嗦,直到這次他被判刑l0年,她才“解放”了。這次入獄前,他認識了一個女孩,一個走投無路做了洗浴城小姐的女孩,名叫小紅。由於說不清的感覺,他沒動過一次邪念,一心想救她,給她開一間超市,但還沒弄夠錢就再次入獄了。他入獄後,小紅一直沒來看他,連封信也沒有。他擔心她的處境,眼下隻想飛出去,對他來說,無法兌現承諾就生不如死。
故事講完了,犯人問林月:“好聽嗎?”林月馬上說:“那男人就是你。”犯人笑笑說:“那我再問你,你相信不相信小紅現在又陷入魔掌,而不是想擺脫我?”林月說:“不太相信。”他說:“你相信不相信我會為她去死?”說完這句話,他沒再給林月說話的機會,把電話掛了。
林月很想知道那個犯人究竟想讓她幹什麼。
又過了幾天,那個犯人再次打來電話。他說了兩個地址,一個是小紅所在的那家洗浴城的地址,一個是他存放銀行卡的地點,卡上有5萬元錢,他還說了取款密碼。他讓林月設法取出那錢交給小紅,讓小紅離開洗浴城,去走一條正道。他最後說:“我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也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所以,我沒人可以求。”林月說:“相信我,我會做得很好。”
但是,一個四進宮的慣犯,會對一個洗浴城的小姐發生這種純情?會去救她走正路?會想著給她5萬元錢?林月覺得很難相信。
不過,林月覺得,一定要去查個真切。
她去了他所說的那間出租屋,在閉路電視插座的貼牆縫隙裏,真的找到那張銀行卡。卡上果然有5萬元錢。
她又找到那家洗浴城。果然有個叫小紅的女孩子,l7歲,很純真的樣子。她設法與小紅單獨說話,沒說錢的事,其他的事都照實說了。小紅哭了,說他是個好人,可他救不了她。小紅說,她是被這家洗浴城的老板騙了,想脫身也脫不了。老板讓人暗中拍了她的接客照,說她想走就把照片送到她家裏,她一直不敢跑。再說,她媽在病中,弟弟在上學,都靠她掙錢,隻能這樣了。他第一次見她也是在包間裏,他見她在抹淚,就問她這麼小怎麼也幹這個。她哭了,說了自己的遭遇,他流淚了,說她很像他一個死去的妹妹。
小紅說,他見過她幾次,每次都給她錢,卻不碰她,隻說他一定會救她出去。不久,他出事了。她心裏很喜歡他,也去過兩次監獄,但監獄不讓見。她給他寫過許多信,他也沒回,可能連看也沒看到。小紅說,她一定要想辦法見到他,他沒一個親人,十年,他受不了的。
小紅說著就哭了,林月聽著,心裏也酸酸的。
臨走時,林月讓小紅等幾天,並說會把她的話轉告給他。小紅竟拿出1萬元錢交給林月,求林月下次來,一定要帶她去看他。說著,小紅就要跪下來給林月磕頭。這時,林月忽然改變了主意,拉起小紅,把那5萬元的事也說了,並告訴小紅,他想讓小紅走正道。小紅放聲大哭,抱著林月懇求道:“求你讓監獄同意我和他見見麵,我是他女朋友,我要見他。”
林月為了穩住洗浴城老板,還是讓小紅先等她兩天。
返回監獄後,林月直接找監獄長。她詳細說明情況,監獄長成了第二個相信那個犯人的人。
三天後,監獄長把小紅帶來,安排他們相見。那個犯人見到小紅,心中翻江倒海,臉上還是憨笑。小紅撲了過去,然後是訴說,是那個好心的姐姐救了她,當地公安局已經查封了洗浴城,老板已經被拘捕。小紅說,她一定等他出來。那個犯人也哭了,說:“我以為再也沒人相信我了,我錯了。”
原來,他在打那電話之前就有了一個計劃:他是犯人組組長,外出勞動時有脫逃機會。他打算逃跑,出去後隻幹一件事:殺了那老板,把5萬元錢給小紅後,就自行了斷。現在,他醒了。有人相信他,他就有了重新做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