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江邸
初冬的夜晚,正一在街上走著。冬夜的空氣中透著涼意。
最後一班電車已經過去,街上也恢複了平靜。安靜,寒冷,荒涼,如同陌生的死街一般。既沒有行人也沒有溫度的這種光景,如同一張相片般做作,讓人聯想到不治之症。
…病、疾患、不健全。
所有的一切,沒有燈光的人家也好,有燈光的便利店也好,無不讓人感到隨時可能咳個不停直至倒地不起。在那之中,青藍色的月光將夜色如浮雕般凸現出來。在一切都被麻醉的世界上,隻有月依然活著一般,讓正一的眼睛異常痛楚。
正一走在夜間的深山鎮中,越來越靠近自己的家,燈依然亮著。
“吱呀”
正一推開了未鎖的腐朽木門。
梨依然坐在那個老位置,仿佛依舊在等待著什麼。
“母親?”
“回來了啊,正一。”梨轉過頭對著正一像平凡的母親那樣笑了笑。
“嗯,”正一點了點頭,“爸爸他.......”
“來過了哦。”
聽見梨的回答,正一心中不知該用什麼感情來回應,略微呆住了。回來“過了”,也就是意味著嗣夜已經離開了,不知去往何方,不過不用想也知道,大概又是投身於那個戰場吧。
“快天亮了,回去睡覺吧,”梨微笑著站起了身,“正一要是願意的話,在這裏代替我看到黎明也可以哦,媽媽可是撐不住了。”
“晚安,”正一獨自坐在那個位置,看著深紫色的黑夜,“不過抱歉了,我沒有辦法在這裏一直坐著了。”
正一站了起來,握緊了拳頭,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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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分鍾前
嗣夜離開了公園,將正一一個人丟在那裏,懷著莫名其妙的心情,踏上了通向六年前的家的長長的坡道,夜空十分晴朗,月光無所阻礙地就將道路照亮。
即使走在這樣的深夜中也能遇到人。
低著頭匆匆向前走著的人。
在自動販賣機前發呆的人。
聚集在便利店的燈光下,三三兩兩的人。
試著去考慮他們在那邊做著些什麼,有什麼意義,但是歸根到底出離他們之外的嗣夜完全不可能理解。
撇開無意義的思考與焦慮,僅僅還抱著六年前的誓約,嗣夜緩緩地推開了大門。繞道後院,迎接自己的是一如既往的,梨的笑容,簡直就像是回到了六年前的那段時光。
然而時間是無法返回的,做出的傷害以及背叛永遠不會被時間彌補,而是靠時間之外的某種東西。
“歡迎回來,嗣夜。”
即使處於沉默中,無聲的夜晚,萬物死寂的時候,語言總是會保持著它自己獨有的力量。
“我回來了,梨”嗣夜也笑了出來,即使他已經六年沒有在笑過了。
沉默的氣氛再次彌漫開來,而這裏的沉默並非屏障,而是無聲的交流與慰藉,一如既往的沉默,梨用沉默述說著,嗣夜用沉默接受著,沒有語言,沒有眼神的交彙,兩人就這麼並排地坐著。
“我該走了,”嗣夜率先打破了沉默。
“多久?”
“不知道。”
“路上小心。”梨沒有回頭,單單聽著如同被寒風吹開大門的“吱呀”聲就已經知道,嗣夜已經離去了。
是寂寞,亦或是憤怒?梨僅僅是坐著,看著夜空,大概“嗣夜”這個名字的意義就在此處吧——夜晚的子嗣,如同夜晚那樣令人著迷,卻又如同夜晚那樣無法企及。
或許嗣夜回來是有著其他的目的,但是,梨依舊如同初戀的少女那樣一廂情願地相信著嗣夜是為了遵守六年前的誓言而來的,哪怕不是,梨也覺得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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