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2 / 3)

在回去的路上,梁劍一言不發,川崎也不說話,肖磊也不敢妄自開口,直到分岔口才說了句分別的話,然後就隻剩下川崎和梁劍兩人了。兩人走在夜幕下,彼此都沉默著,好像誰都不願意先開口似的,直到要到達樂善堂的時候,川崎才問道:你上次帶去吃飯的那個女孩子是那個唱戲的吧?梁劍聽著這話有些不受用,但他仍然沒吱聲。川崎歎息道:我真後悔,如果當初早點讓你和連子成婚,也許現在你也不會再繼續跟那個戲子來往了。梁劍一想起連子就心煩意亂,不隻是因為連子是跟他一起長大的,更因為川崎和池田聯合起來欺騙他,還說連子被什麼共產黨給綁架了,他心裏一窩火就加快了腳步。川崎在後麵吼道:你給我站住。梁劍不自覺地收住了腳步,川崎走上去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讓我到底該怎麼說你才好,經過上次石頭的事你難道還不警覺?石頭是共產黨,你敢保證那些戲子就不是共產黨?他們一個個接近你,我看就沒安好心,從現在起,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必須遵照執行,尤其是不允許再去見那個戲子,要是……要是什麼?要是我再跟她來往,你們也像對待石頭一樣把她當成共產黨給抓起來毒打?或者幹脆找人殺了她?梁劍終於忍不住咆哮起來。川崎沒想到梁劍會有這麼大反應,一時語塞。梁劍想起肖磊的叮囑,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情緒,一字一句地說道:對不起父親,我剛才太激動了,但是……但是您是正當的生意人,怎麼會關心別人是不是共產黨,是不是敵人?池田叔叔當時毆打石頭的時候,您知道我這心裏是什麼感受嗎?石頭是我從小唯一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我都恨不得受刑的是我自己啊,現在和我在一起的所有人,所有朋友,在你們眼裏都是共產黨,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堅持多久,您可以放過我嗎?

川崎瞪著一雙冒著火焰的眼睛,好像這些話根本就不是從梁劍嘴裏說出來似的,因為他看著梁劍長大,還從來沒聽見他說出如此深奧的話。他盯著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突然笑了,攬著他的肩膀往前走去,還說道:孩子,你真的是長大了,為父今天聽了你這番話,覺得自己真應該好好反省一番了。梁劍本來心裏很有火氣,但此時心腸又稍微軟了下來。川崎又接著說道: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我記得在你八歲的時候,每到晚上,你就吵著要到江邊上玩,唉,我又很忙,沒辦法,隻能等很晚的時候才帶你出來,那時候啊,江邊上也沒多少人了。梁劍腦子裏隨著川崎的聲音浮現出許多已經漸漸陌生的畫麵,站在江邊,聽著風吟,還有江水翻滾的聲音,很久都沒有過這樣愜意的心情了。

三郎,想什麼呢?川崎和藹地問道。這讓梁劍心裏生出許多傷感,突然鼻子一酸,差點沒滾出幾滴淚水,慌忙把臉轉向了別處,曾經問過的那個問題又出現在腦海裏,他問道:父親,我聽說戰事越來越近,您為什麼不帶我回國去?川崎沉重地歎息道:父親在漢口生活了大半輩子,習慣了,雖然在國內還有一些朋友,但也好久沒聯係了,再等等看吧。梁劍知道這個問題問了等於白問,所以沒再追問下去,但川崎蒼老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這麼多年了,我們父子倆算是相依為命地在異國他鄉熬過了這麼多年,父親年紀也大了,很多事情早晚都要交給你做,現在看到你這樣,為父很高興。他的手放在了梁劍頭上,梁劍感覺到了川崎手上的溫暖,忙說道:不早了,該回去了,風很大,別著涼了!

這一夜,梁劍想了很多事,過去的,現在的,將來的事,都一一浮現在腦海裏,尤其是想起養大自己的川崎,還有自己喜歡和信仰的李若蘭,在安靜的夜裏翻來覆去了好久,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合眼,可是又開始做夢,夢裏出現許多駭人的情節,石頭血肉模糊地出現在麵前,還有川崎拿著一把刀追殺他,李若蘭站在懸崖邊上叫著他的名字,最後自己被夢境嚇醒,被子都被汗濕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這些情景都好像不是在做夢,好像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他坐立起來,這才發現天已大亮,當他昏頭昏腦地走出房間時,外麵正在下雨,但沒見到肖磊,於是問川崎肖磊去哪裏了。川崎正在開方子,頭也不抬地說道:怎麼了,找他有事?他愣道:哦,沒事,就是沒見他人,隨便問問。他今天請假一天,明天過來,哦,池田叔叔剛打電話來問你了。梁劍忙說道:我決定不去練劍了,還是專門幫您打理樂善堂的生意吧。川崎放下了手裏的筆,瞪著眼睛問道:怎麼現在想通了?他隻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