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李成林的“提醒”,丁寶楨眉頭一皺,臉色又有些變了。
“大人,北洋水師早不來晚不來,恰恰在要出事這幾天,集中於威海灣操練,以前他們的操練地方,可不是威海灣啊……”李成林又說道,“這一次榮登水師營一嘩變,丁汝昌立馬就來了,這消息傳的,也未免太快了吧?”
“確是如此……”丁寶楨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李少荃隻怕脫不了幹係!定是他背後主使,丁汝昌才敢如此的大膽!……”
聽到丁寶楨已然將怒火轉移到了李鴻章和丁汝昌身上,李成林心裏正自鬆了一口氣,卻冷不防丁寶楨的一句話又讓他的心懸了起來。
“也是你無能!帶了這許多人去,非但沒平息得了嘩變,反讓他們給打死了這麼多人!”丁寶楨看著李成林,大聲怒叱道,“你難道就沒想過他們會如此?為何不帶幾門炮過去?”
聽到丁寶楨的責問,李成林嚇了一跳,但他在來時已經料到丁寶楨會有此一問,事先就這一塊早已想好了說詞,趕緊哭喪著臉回答道:“大人,這綠營現下缺衣少餉的,您也不是不知道,營裏可用的劈山炮隻有不到十門,也沒有多少騾馬可用,帶炮走的話,定會耽誤行程,再說了,還欠著三個月的餉銀沒發啊……”
聽到李成林說起欠餉來,丁寶楨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尷尬之色。
“這一次又死了四十多號人,這餉銀要是再不發下去,隻怕這綠營也要和水師營一樣了……”李成林哀聲道。
“這樣,呆會兒先把這撫恤銀子發下去,這欠餉麼,再等一等……”丁寶楨有些煩亂的起身,踱起步來,“每個人一兩……不,二兩撫恤銀子吧!你呆會兒便拿我的手令,去藩庫支取現銀吧!”
聽到丁寶楨說出了撫恤銀子的數目,李成林在心裏歎了口氣,但表麵上還得裝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來:“謝撫台大人體恤!……”
二兩銀子一條命,這山東綠營兵的命,還真是賤到家了啊!
而區區八十幾兩的銀子,竟然還要他堂堂綠營提督去藩庫領,說出去也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李成林強忍著滿腹牢騷,行禮告退。他已經決定了,現在就去藩庫領銀子,否則一不留神,隻怕這八十幾兩,也拿不到手!
李成林退下之後,丁寶楨想到這一次不但沒能平息水師營的嘩變,又白白的支出去了一筆銀子,雖然數目不多,但仍是讓他肉痛不已。
而山東地方的財政,之所以會如此的窘迫,雖全非他丁寶楨一人之過,但也和他本人的作派不無關係。
在任山東巡撫任時,丁寶楨興修水利,誅殺匪逆,整頓吏治,興辦洋務,體恤民困。時人對丁寶楨的清風亮節推崇備至,讚其操守“清絕”。在一些人的筆下,丁寶楨是一個“嚴剛有威”、“凜然可畏”之人,可以說是一個清官廉吏型的概念化的人物。
作為一個舊製度的衛道者,丁寶楨一直崇尚“清濁分明”、“正邪不兩立”的處世原則。他對於官場的認識是:“今吏治紛然糜雜:便捷者為才華,依阿者為練達,縱恣者為闊大,粉飾者為精明。”因此,造成了“瓦釜雷鳴,黃鍾毀棄”的令人喪氣的社會現實。雖然如此,丁寶楨認為,為官一方者不可灰心喪氣,要潔身自好,有所作為,他曾對屬下說:“且豐草蔽穀,幽蘭自芳;舉世混沌,清士乃見”,“藉此官勢,作德於民”。對於做官的目的,丁寶楨崇尚孔子的“學而優則仕”和孟子的“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希望自己能夠“出其所學,以救敝而起衰”,因為“賢人進,則民生遂”,他認為,隻要有了好官清官,黎民百姓才能過上好日子,“做官當以愛民養民為第一要事,即所謂報國者亦不外此,蓋民為國本,培養民氣即培養國脈。得民心樂,民氣和則不亂,而國家於以平康,此即報國也。……務須時時體察此言,立心照辦。不使一事不可對民,一念不可對民。凡有害民者,必盡力除之;有利於民者,必實心謀之。我自盡其心,而百姓愛戴不忘……”他時常告誡自己要“刻苦做好官,行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