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應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最初接觸到的是她多年前在北京一張都市報上發表的一篇《在北京被吵架》，繼而在別處又看到她寫的《啊，上海男人》，雖都不無道理，甚至充滿正義、道德和社會責任感，但卻顯得苛刻和挑剔——假如一個人所到之處收入眼底和心靈的全是邪惡和醜陋的東西，那麼這個人會生活得幸福而愉快嗎？我表示懷疑。所以在我一直的印象裏，龍女士是個義憤填膺但卻缺乏美感的人。
她的這本《魂牽》不同於前兩篇文章，也許是多處寫到台灣，寫到往事，寫到故鄉，寫到了心靈深處，所以筆調溫柔了許多，心胸寬廣了許多，也顯得更為包容了——世界充滿了真善美，也充滿了假惡醜，如果用欣賞的眼光去看待和感受，就總能發現生活的美好，就總會充滿幸福和感激，就會變得寬廣和包容，人就會變得美麗。而欣賞有時就是天性裏的一種習慣，有的人天生就是要用欣賞的態度去審視人生，而有的人就隻能用挑剔的批評的眼光去看待萬物，無所謂對錯，審美和批判都不可或缺，有時候批判還會比審美來得更為深刻，作用更為強大，影響更為深遠，但就我個人而言，隻不過更願意讀優美的文字而已——因為這個世界充滿了美，讓我們感動不已。
雖然在這本書裏，還是會有很多沉重的成分，越是看到最後，就越是喘不過氣，尤其是當她多次寫到戰爭，寫到那些沉重的曆史——是啊，曆史是不容回避的，它給不同時代的人烙下了不同的印記，50年代初出生的龍應台從台灣到美國，然後再到歐洲，也當經曆或翻閱了不少的世事，但這樣的回憶和反思不同於“在北京被吵架”的歇斯底裏（雖然這種歇斯底裏的性格也是有著氣質的一脈相承的），而是超越了自我，引起關乎人類乃至個體命運與是非曲直的更大命題的深層思索和感悟，因此沉重中便也顯現了它的價值。
所以我想，一個再憤青的作家，一個再挑剔的人，在某一個時刻，也一定有他溫柔的一麵。挑剔也許是對的，但溫柔是美麗的。（《魂牽》，龍應台，湖南文藝出版社，2001年11月第2版）
二〇〇八年六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