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讀《悲憫情懷》,一個悲憫的心靈所表現出的悲憫是體現在生命的許多細節當中的。《悲憫情懷》的作者無疑也是一個充滿了悲憫和善良的人,不然他不會從眾多文學作品中唯獨挑選出這些充滿悲憫、直指人心的情節。他以自己充滿感情的理解探索著文學和人類精神更加寬闊的向度和更加豐富的可能性,正如作者所說,那不單純是一個簡單的美感問題。
書中引用赫爾岑回憶錄所談到的一個風俗。
赫爾岑滿懷深情地說,西伯利亞的一些地方,出於對流放者的關懷,形成了這樣的習俗:他們夜間在窗台上放些麵包,牛奶或清涼飲料“克瓦斯”,如果有流放者夜間逃走路過這裏,饑寒交迫,又不敢敲門進屋,就可以隨手取食,以渡難關。
書中還引用了張光宇的長篇小說《拉薩的月亮》中有關拉薩每年五月必不可少的另一個風俗:圍繞拉薩老城沿街轉達屋、布施窮人。
窮人坐在街邊,眾多轉經人拿著零錢一路分過去。書中“我”分得差不多了,就專挑看得順眼的求乞者分,而那些他看著不喜歡的人,就被他跳過去了。這時,“我”的同伴、藏族大學生達娃把“我”拉到一邊,告誡“我”不能這樣有所遺漏,這樣做會使那些落空的求乞者受到傷害。唯有依順布施,布施完了就結束,才是對的。達娃講完後,認真地看著“我”,當她確信“我”已明白了她的意思而又沒有因此受到傷害,才放心地繼續布施去了。
在書店果斷地買下了這本書,並在讀第一頁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它,因為隱約地感到,它和自己的心性是相合的。
書的作者雖然是一位學者,但完全沒有作為學者的學術氣,那些文字不是“研究”的,而是“體會”的。就像作者認為在目前的文學格局中,有作為主流的“社會、政治、曆史這一路”“還有偏重於日常生活、家長裏短的一路,有偏重於揭示隱秘的感覺和內心世界的一路,還有偏重於文本自身的意義生成或消費效果的一路”,而“所有這一切都不夠”,“中國文學必須從社會表象中超脫出來,朝靈魂的向度、存在的向度、悲憫與拯救的向度尋找出路”,“作家的切入點應該是人類靈魂”。而該書的作者,首先就是從靈魂的切入點去寫作和作研究的,因此那些文字是活的而不是死的。
“雖然我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文化理想對人性作某種特定的解釋和建構,但很難說哪一種解釋和建構是最符合人性的。每個人都應該尊重別人對人性的理解”,“直麵黑暗絕不是顯示我們懂得黑暗或者我們不怕黑暗,而是要麵對黑暗體驗世界的豐富和生命的詩性,體驗靈魂的超越和自由”。悲憫情懷,增加了人類對事物理解的寬度,使文學生發了豐富性,也使作為個體的人更為包容、寬厚和博大。
而一切的悲憫,都來源於愛和幸福。“愛與幸福,也許就是生命的最純粹狀態,悲憫與撫慰,是源於愛與幸福的人對於世界的態度”,“一個人愛世界,愛人類,愛人,就意味著必定會對人類精神內部的黑暗投之以廣博的悲憫,施之以溫暖的撫慰”,“平靜和樸素,從容和慈愛,悲憫和撫慰,這不僅應該成為詩人的瞬間體驗,而且應該成為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狀態,成為我們的眼神和表情,成為我們的手勢和聲音”。
二
《悲憫情懷》,還有很多需要我慢慢領會的命題,比如人類自身的局限,以及人類麵對自身局限性時所產生的悲憫,比如愛,比如幸福,比如更博大意義上的愛和關懷,都讓人陷入更深更遠的思索,以至於不能再想下去了,也許那樣還會牽引出許多人類自身無法解決的矛盾和痛苦。然而,正是有了這種對人類和自身局限性的認識,才有了悲憫的情懷。
所以,人在人性的深處是共通的,不同的路途或許終能找到交彙處,而那個交彙的點,便是理解、體會、感同身受,便是悲憫和包容。一個悲憫的人,總是將自身放在一個開闊的背景上,將人生展開,從而變得超脫、超越、博大和自由,沒有負重。
而悲憫和善良,卻永遠閃耀著美。(《悲憫情懷》,摩羅,中國青年出版社,2008年10月第1版)
二〇〇九年一月十五日